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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袋。後來聽不見動靜,她就試著起來,光著腳板去客廳看看。屋裡漆黑,突然閃電嚓地一閃,映得四壁都是刺眼的藍光,靠窗的桌前,一個人影正在翻東西。小保姆尖叫一聲“啊——”,就像淒厲的汽笛破肚而出!人影倒下去,地板轟然作響。高坡的奶奶死了,手裡攥著一沓白紙。天曉得,老太太想要幹什麼。醫生無法解釋,她臥床多年,形同癱瘓,怎麼能夠下得床?

高丹青的意思,喪事從簡,入土為安。但他岳父母堅決反對,不能讓旁人說閒話。於是在南音的宿舍樓下,搭了棚子,設了靈堂,安了二十多張桌子,各路弔喪的客人,就坐在棚子裡外熬夜搓麻將。高坡過兩個月就要高考,父母是不讓她參加喪事的,但她執意去了。晚春的夜,雨水收了,空氣潮乎乎的,幾盞節能燈照著靈堂,高坡望見,奶奶的相框披著白紗,掛在高處,她有點驚訝,奶奶會在那樣的高處!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想給奶奶磕三個頭。但磕了一個,卻磕不下去了,照片裡的奶奶,還比較年輕,滿頭烏髮,面頰豐盈,嘴角卻有一絲譏誚,冷冷地看著自己。高坡有點心慌,默默轉身走了。搓麻將的聲音,如同密雨,而隱隱地,從琴房那邊傳來琴聲,就像是遠在天堂。

高坡穿過一片桑林,繞過一塊池塘,有魚嗖的一聲蹦起來,又落回水裡。前邊黑洞洞的,立著一排陰黢黢的老房。她提起腳來,朝關著的門一個一個亂踢。有一扇門居然踢開,鉸鏈的聲音,跟個死人喘氣一樣。她倒是不怕,隨手摸到拉線,就把燈拉亮了。屋裡黴味沖鼻,堆滿了雜物,又落滿了灰塵,風從破視窗吹進來,她看見有個圓東西在咕嚕嚕轉,看仔細了,是一隻車輪子。她抓住輪子,使勁拉,拉了半天,壓在上邊的麻袋紛紛掉下來,灰塵揚起,她差點被嗆死。最後拉出來的,居然是一輛腳踏車。

在混濁的黃燈泡下,高坡看清了,腳踏車是老牌的,老得可以算掉牙了,卻又分明很沉,很結實,輪子超大,大得跟電影裡的水車差不多,座凳卻比較矮,離車頭比較遠,跨上去有種滑稽的感覺。她嘿嘿笑起來,雜物們驚醒似的,發出了嘎嘎的迴響,這個被遺棄的庫房,好多年都沒聽見女孩子的笑聲了。

後來,她把車子推出去,一直推到了街上。街燈下,擺有腳踏車的修理攤,她給車加了氣,就騎了滿城亂逛。她騎累了,心裡也覺得舒展了很多,就騎回家,放在隔了一幢樓的車棚裡。明天瞞了父母,騎著去上學,同學見了,跟見了史前動物一樣,嚇得紛紛張圓了嘴。姬小侯問她車是哪兒來的,她大大方方回答:“馬戲團偷來的。”

三十一

高坡一個人啃完豬蹄子出來,溜達到木器作坊,看見姬小侯正陪一個戴棒球帽、掛十字架的青年跟木匠說話。

那口雕花的大櫃揭了罩布,三人都拿指頭在上邊敲打,櫃子噹噹地響,聽來堅實得像口銅鐘。他們已談了不少時間,正在最後敲定價錢,那青年一臉慷慨,願意出到一千六百。木匠掩飾不住喜色,但執意要賣兩千。青年咬牙沉吟良久,姬小侯又從旁誇讚櫃子手藝不俗,力促買賣成交。木匠最後還是應承了,青年嘆口氣,掏出一沓票子,一張張數給了他。姬小侯招手喚了一輛三輪過來,吩咐把櫃子拉到某街某戶,說完抬眼看見高坡,一邊親熱地打個招呼,一邊把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