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靜竹,她給他帶了一件羽絨衣,但老老實實告訴他是她老公當年離家出走時留下的剩餘物質,放著也是放著,給他穿就省得買了;另外她給他帶了一盒午餐肉,兩盒魚罐頭,說是公司發的,再不吃就要過期了。最後她說,你好好改造吧,我走了。
本來,管靜竹覺得她與焦陽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了,但其實他們的不解之緣才剛剛開始。多少年後,當管靜竹想起所發生的這一切時,她相信都是“植麗素”害了她,否則她是不可能碰上焦陽的。然而愛美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恰恰是所有女人的問題,從這個角度說她又是在劫難逃。
兩個月後的一天下午,一個上了點年紀的陌生人來找管靜竹,自稱是看守所的餘管教,讓管靜竹叫他老餘。老餘說,他是在來訪人員登記中得知管靜竹的電話和地址的,想必她和焦陽之間有點親戚關係,所以來跟她交換一下如何內外聯手幫助焦陽的問題。
不等他說下去,靜竹急忙截住他的話頭,把自己怎麼認識焦陽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最終表示自己沒有幫助焦陽走向新生的義務。老餘聽後當即也連連稱奇,但人既然來了,總不能連杯水都不喝就走。在喝水的過程中,老餘提起了焦陽的身世,這很讓管靜竹感到觸目驚心。老餘又說其實焦陽很聰明,只是對改造很牴觸,如果、哪怕是多一個人關心他,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
老餘同志是管教系統的勞模,他對管靜竹說,我每看到一個犯人最終悔過自新,就有一種醫生送病人出院的喜悅,這一點可能別人都很難理解。
管靜竹說我完全可以理解。
老餘又說,對於一個溺水的人來說,每一塊漂過的木板都是他的性命。
管靜竹很難想象怎麼這個世界還會有老餘這樣的人。但是她最終還是同意和焦陽建立一種通訊聯絡,使他不要覺得自己被這個社會完全拋棄了。
一開始的時候,管靜竹和焦陽的通訊有點兒無話可說,也就互相報一報流水賬。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聯絡變得有些微妙。
對於焦陽來說,也許是看守所的日子實在太悶了,每天的安排比影印機影印過的還一成不變,幾乎令他發瘋。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給他送棉衣的人,可以說是絕處逢生,就權當她是焦蕊的化身吧。現在這個人又跟他通訊,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還吊著的一口氣,儘管是氣若游絲,也還是給了他一點點陌生的異樣感覺,被人關心無論如何還是溫暖的。不管你覺得自己已經多麼堅冷,也一樣會被這種東西融化。
而對於管靜竹來說,她對自己的做法也是匪夷所思,譬如有一天晚上夜深人靜,她給焦陽的信卻越寫越長,其中講到了對端木林的怨恨和對兒子的牽掛。這些話她原本沒辦法跟任何人去說,就如同她有一次在火車站被人偷了錢包,她試圖找到一塊錢打電話尋求幫助,但是每一個路人都不肯聽她訴說,並且都認為她是騙子;最後是一個乞丐給了她一塊錢,卻沒要一句解釋。所以當她向焦陽訴說自己的不幸時,她覺得那麼自然而沒有任何障礙。
說來也許都沒有人相信,在管靜竹給焦陽的信中,幾乎沒有一句是勸他接受改造重新做人的,基本上全是她自己的不幸和怨言。而焦陽給管靜竹的信裡也沒有加強改造爭取減刑這一類的話,他也是第一次敞開心扉,談到了自己的家庭災難和這一災難帶給他的仇視一切的心理。
不過相比之下,焦陽更感謝管靜竹,她讓他第一次嚐到了被人信任的滋味,而這種感覺又是找不到替代品的。
七
有一天,焦陽被通知可以加菜。這讓他十分奇怪,因為在給管靜竹的信中,他從來不提自己生活上的困難,反正餓不死凍不死已是他的造化。
後來是餘管教告訴他,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他的大賬上出現了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