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與剩下的十六個百夫長齊齊跪下,道:“請君侯三思。”
武侯的臉有點紅,但此時已漸漸平息。半晌,他才道:“陸經漁,若人人皆以過去的功勞作為搪塞,軍紀豈不是一紙空文?你久在行伍,此理不會不知。”
陸經漁道:“卑職明白,請武侯發落便是,卑職不敢有半句怨言。”
此時武侯已趨平和,道:“陸經漁,為將之道,令行禁止,若有令不遵,如何能夠服眾?這次你所犯此罪不小,但看在過去功勞上,姑且記下。我命你點本部鐵騎一千,我另將前鋒營撥與你使用,十日之內,若不能取蒼月首級回來,你便將自己的人頭送來吧。”
這個處置雖還有點苛刻,卻也不是完不成的。蒼月的殘兵敗將已沒有什麼戰鬥力了,加上身上一大批平民,勝來更是輕易。問題是十天裡要找到蒼月公,那倒是個問題。
陸經漁道:“謝君侯,我速去辦理。前鋒營諸位將軍連日血戰,卑職不敢勞動,還是用我本部騎軍。”
我的心一動。陸經漁不要我們隨同,那可能已起了逃亡之心,這要求只怕武侯不會同意。
哪知武侯想了想,道:“也好。你即刻出發,十日之後,或蒼月之頭,或你之頭,你任選一個呈上來。來人,解開他。”
他的親兵把陸經漁解開了。陸經漁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多謝君侯。我這就出發。”他又向我們拱了拱手,道:“列位將軍,多謝。”
看著他出去,我心裡不禁有點空落落的。只怕,從此軍中再見不到這號稱“冰海之龍”的勇將了。
這時,武侯在座上道:“列位將軍,請入座,盡日盡歡而罷。”
那班女樂又出來了。六個身穿綢衫的女子,吹奏起一支歡快的樂曲。那是一支古曲《坐春風》,是兩百餘年前的名樂師曾師牙根據一本古書所載樂曲所作,酒肆歌樓中,人們點此曲的最多。武侯命奏此曲,似要將剛才的肅殺沖淡一些。
我舉起一杯酒。這酒是武侯命人特製的美酒。釀酒之術,也是從古書上發掘的。據說最好的美酒可以點燃,帝國的大技師們雖絞盡腦汁,按那些殘破不全的古書記載造出酒來,卻無謂如何也點不著。真不知古人是如何釀出那種酒來的。
這酒放在一把小壺中,下面是一隻小小的炭爐,讓酒溫保持適口。我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兩個身著紅黃紗衣的女子則在帳中曼舞,營帳之內,春意溶溶。可是,我心底隱隱地卻又種不安。偶爾看一眼那彈琵琶的黃衫女子,她還是面無表情,指下,像是熟極而流,一串串樂聲從指下流出,卻又似山間流水凝成冰粒,聽得全無春風駘蕩之意,倒象春寒料峭,夜雨芭蕉,一片悽楚。
我們每人飲了大約都有半壇酒了吧,幾個酒量不佳的百夫長已有醉意,苦於不能請辭,看他們漸漸已不以宴飲為樂了。我的酒量甚宏,但也有點頭暈,眼角看去,蒲安禮卻神定氣閒。那也難怪,酒不是尋常百姓喝得起的,只有蒲安禮這等世家子弟才能自幼便時飲美酒,不至於喝到爛醉如泥。
武侯也微有醉意,忽然笑道:“掃平共和叛賊,諸位將軍都立下戰功。過幾日大軍班師,今日請大家放浪形骸。來人,再添酒來。”
此言一出,貪杯的面有喜色,酒量淺的卻暗自苦笑。我的注意力卻全放在了武侯漏出的那句話上了。他說“過幾日”便要班師,那麼,他已默許了陸經漁的逃亡吧。以武侯這等似乎不近人情的人,心中也有常人一般的感情。
不知過了多久,我也只覺頭有點痛了。待宴會散去,我們二十個醉醺醺的百夫長走出營帳,等在外面的親兵和什長紛紛圍上來,扶住自己的主將。南疆地氣溫暖,可畢竟只是初春,夜深了猶有寒意。外面的冷風一吹,倒舒服些。祈烈迎上來道:“楚將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