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第三天的晚上,男孩滾燙的身體終於慢慢冰冷了,應暖的雙手一隻抱著那單薄的軀體,直到他變得僵硬,再也無法嬉皮笑臉地說出那些流氓話來。
年幼的應暖其實還並沒有對這世界有清晰的認識,但是陳修平已經發現了,應暖的國家似乎是處於戰亂之中,戰火之中,每天都有人死去,所以根本不會有人來在乎死在角落的小男孩,和家破人亡的小女孩。
比起生命,應暖更先認識到了死亡,陳修平作為一個旁觀者,卻心痛到說不出話來。
他清晰地體會到了應暖的絕望喝撕心裂肺的痛苦,因為實在太過痛苦,這疼痛過後,便只剩下了麻木。
應暖的生命中遇到過一個仙風道骨的白鬍子老頭,是應暖的師父。
應暖在某個被烈火燒盡了的山林裡遇見了那老頭,老頭看了應暖一眼,道:“小姑娘長得不錯,做我徒弟吧。”
僅憑這說法,這老頭簡直脫離了低階趣味,直奔著齷齪去了,但是他就因為這句話帶了應暖十年,並且盡心盡力地教導著她。
然而老頭已經很老了,他說他已經兩百四十八歲,早先年練武急於求成傷了根本,到現在修為難以存進,到了得交代後事的時候。
應暖聽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聽完了冷淡道:“看來到了用我這爐鼎的時候了。”
老頭氣的被口水嗆到,憤怒中帶著心虛道:“孽徒孽徒,你哪天行行好,能不氣你師父我了麼?”
應暖從容如常:“你用吧,算我報你救命之恩。”
老頭瞬間就沒了仙風道骨的模樣,提著袖子來拍她的頭,應暖皺著眉頭輕鬆地躲著,看著這師父就像看著一個淘氣的孩子。
師父教了她修行,不過只教了個入門,其實因為更高深地修行法門,他也不會了,於是他帶著應暖踏遍了凡世的所有山河,想要求一個更進一步的道路。
“啊喲孽徒啊,師父我修行了一百年,才修煉出了一些神通,你不到二十就趕上了,看來當初隨便撿撿,還撿到了一個我師父說過的修行天才,倒是我耽誤你了,師父我修行無望,耽誤你就太暴殄天物了。”
應暖這時候二十歲,還是個傲嬌的小姑娘,她冷嗤一聲道:“我也就比你們強點,說不定放在別人那,就是個廢物。”
老頭就笑了:“怎麼著,還要連帶著你師祖一起埋汰啊,孽徒哦孽徒。”
有一年師徒兩人開啟了一個廢棄宗門的門地,裡面殘留的破碎修仙陷阱把兩人害得夠嗆,應暖抱著師父從大門跑出來,身後鮮血淋漓沒有一塊好肉,她咬著牙,一聲沒吭。
老頭一邊找草藥一邊嘆氣:“孽徒哦孽徒,你是要讓你師父我擔心死啊,哪本話本里教你是徒弟救師父的,我就沒聽說過這種事,何況你一個小姑娘,那麼倔是幹嘛,不好找婆家的……”
應暖想了想,問:“婆家是什麼?”
老頭:“……”
於是應暖的便宜師父,教導應暖的最後一件事,是感情問題。
老頭告訴告訴應暖,這世上總有人叫你魂牽夢縈,叫你願意為之放下一切,你遇上了這個人,嘴賤和喜歡嗆人的毛病就該都沒了,你會和他過上快樂的日子,養幾個孩子,高高興興地去過上一輩子。
“有人也說過要和我這樣過日子的。”應暖說。
老頭吹鬍子瞪眼:“哪來的臭小子?!”
應暖緩緩道:“他已經死了。”
老頭便說:“那你們沒緣分,不算不算。”
應暖很平靜,她的雙眼像是剔透的琉璃,裡面卻湧動著不息的洪流,她說:“可是人總是要死的,我遇到的人都死了,或許我也應該跟著死去的。”
老頭抬高了音調:“胡說八道,修行就不會死了,我們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