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白硬生生地打了寒顫,哂道:“那就不勞您費心了,您若是能離我遠點,我自然不會那麼可憐。”
她不再遲疑,徑自越過他離開。
這一回,百里初沒有再攔住她,等著秋葉白走出一箭之地,她還能聽見若有若無的琵琶聲遠遠地飄蕩開來,合著那悅耳卻幽涼的歌聲。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方思……。”
那歌聲低幽微沙,卻悅耳異常,伴著一點子琵琶聲,在月下異樣的惑人,遠遠看去,黑木橋上,月下紅衣美人抱琴而歌,寬袖垂地,卻看不清面目,亦幻亦真,似人非人。
橋下,有鯉魚輕躍起,幽暗靜謐的水面濺開破碎的水花,銀光濺上蓮葉田田。
夜半無人,時光仿若都停止。
秋葉白靜靜地看去,忽然明白蒲松齡的那些夜話傳奇裡,為何狐妖花鬼為何這般攝人心魂,讓人喪失理智。
人對黑暗中探出一角的未知的美麗事物,總有無法控制的探索與侵犯之心,卻不知或許下一刻被誘惑,拖入無邊黑暗裡吞噬得屍骨無存的也許是自己。
所以她對於事不關己的好奇心一向有限。
不過……
她摸摸鼻子,暗自思附,雖然被百里初唱成了招魂曲,但《南有喬木》乃《詩經》中男子向女子求愛之曲,若非她確定自己沒有露出破綻,都要懷疑這廝在暗喻了什麼。
那麼今日這廝是喝多了,抽風?
或者間歇性神經搭錯風騷線症候群?
沒有答案的事兒,她亦懶得去猜,轉身踏著月和歌款步而去,衣袂飛揚。
時間過了許久,天邊月影傾斜,月下和歌美人,忽然停了琵琶聲,懶懶地道:“一白。”
一道白衣黑披風的修長人影悄無聲地站定在他身後,恭敬道:“殿下。”
百里初半闔著眼眸,也不知是彈累了,還是倦了,聲音涼薄慵懶:“月下彈琴,鳴歌求美,能讓美人痴痴,投懷送抱,嗯?”
一白精緻的繡雲紋衣襬打了個抖,也不知是夜半風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只是他頭埋得低了點,聲音更恭敬了:“回殿下,您歌聲美妙,琴聲卓絕,但架不住對牛彈琴,說不定那秋家四少是個不通音律的!”
“實話?”百里初蹭地一下輕撥了下琴絃,彈出一個冰冷尖銳的琴音。
一白遲疑,頭埋得更低,聲音恭敬到了極點,委婉道:“殿下的琴歌,相當合適一件事。”
“嗯?”
“招魂。”
“……何為招魂?”
“南無觀世音菩薩,通天三清聖人照路,天靈靈地靈靈,惡鬼走避四方,狗娃子,狗娃子的魂,莫要走丟咯,狗娃子,狗娃子快回來!”
“……。”
“甚好。”
月夜琴聲第二日,正是熱鬧非凡的夏祭,三日夜不宵禁,一應外地商販都入夏祭販售貨物,接連三日夜半收攤,小販們都看見了某個容貌俊美卻哭喪著……陰沉著臉的可憐男子抱著一把琵琶在城裡遊蕩,身後牽了一條小土狗,一路幽幽地唱招魂曲,呼喚著——。
“狗娃子,狗娃子快回來……喲嗬嗬嗬……。”
“歐兒——汪汪——!”
“狗娃子,狗娃子快回來……哎嗬嗬嗬……。”
“歐兒—— 汪汪——!”
“喲——嗬嗬嗬。”
他每每一唱,身後小土狗就歡快地跟著嚎兩句。
讓人看不明白,男人到底是為娃兒招魂還是為狗兒招魂,成為上京小販們熱烈探討的之焦點問題。
而男人遇人皆立刻以袖掩面,肩膀抖抖,也不知是否哭泣或者——羞恥,唱著唱著,最後一聲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