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份上,誰也別去叫!’‘那我總可以幫你一把吧?’‘您願意?那您就來吧,您幫了我這個忙,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我怎麼進屋呢?’‘這是大門鑰匙,’說著,他從視窗把鑰匙扔了下來。我三腳兩步奔上樓,跑進引起火災的那個房間。樓板燒著了,這是在一個化學家的實驗室裡,做什麼實驗的時候,一種易燃液體潑翻在地上,於是釀成了火災,我進去時,也已經控制住火勢,因此我可以看他了,他二十八九歲,至少我這麼覺得,一道怕人的疤痕佔去了半邊面頰,另一道疤痕直伸到頭頂心,臉上的其餘部分遮在濃密的鬍子裡。‘謝謝您,先生;不過您也看見,現在事情過去了。如果您像外貌看上去那樣是個高尚的人,就請您賞臉回去吧,因為我的女主人馬上就要回來了。要讓她看見這時候有個陌生人在我家裡,或者應該說在她家裡,她會生氣的。’這聲音使我驚駭得一下子呆住了。我張嘴衝他喊道,‘您就是吉普西安街和萊迪基埃爾街的那個人,跟著那位不知姓名的夫人的那個人!’您總還記得,當初他蒙著頭巾,我不曾見到他的臉相,只聽到他說話的聲音。我對他講了這些,又問他,求他;正在這當口,房門開了,一個女人走了進來。‘怎麼回事,雷米?’她儀態端莊地停在門口,‘為什麼這麼吵?’哦!哥哥,這是她,在餘燼的火光下,她比我在月光下見到時更美麗!這是她,這就是對她無窮無盡的思念啃齧著我的心的人兒,我喊了一聲,引得那僕人更聚精會神地看著我。‘謝謝您,先生,’他再次對我說,‘謝謝您;不過您也看見,火已經滅了。走吧,我求您,走吧。。‘朋友,’我對他說,‘您攆我可攆得兇啊。’‘夫人,’那僕人說,‘這就是他。’‘誰?’她問。‘我們在吉普西安街心花園碰到過的那位青年騎士,他在萊迪基埃爾街一直跟著我們。’這時,她凝視著我,那目光使我明白,她這是第一次看見我。‘先生,請您離開這兒吧!’我在遲疑,想開口請求;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我像啞巴似的呆立著,一個勁幾看著她。‘當心哪,先生,’那僕人說,語氣與其說嚴厲,還不如說是憂傷。‘當心哪,您又要逼得夫人搬家了。’‘哦!千萬別這樣!’我躬身說;‘不過,夫人,我絲毫沒有傷害您的意思。’她沒回答我。她是那麼無動於衷,那麼沉默和冷漠,就像沒聽到我的話似的。她轉過身去,我眼看著她在樓梯上拾級而下,腳步比幽靈還輕,漸漸消失在陰影中。”
“你講完了?”儒瓦約茲問。
“完了。後來那僕人把我送到門口,對我說,‘忘掉吧,先生,我以耶穌和聖母馬利亞的名義求您忘掉吧!’我神志恍惚,精神迷亂,呆愣愣地兩手緊抱著頭走出門來,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發瘋。打那以後,我每晚都到那條街去,這就是為什麼咱們從市政廳出來以後,我雙足自然而然地把我帶到這一帶來;每天晚上,我剛才說了,我到那條街去,躲在那座房子對面的一幢房子的牆角邊,全身隱匿在一個小陽臺下面的陰影裡;大概十次裡有一次,我瞧見她的房間開著燈:那兒有我的生命,有我的幸福。”
“——怎麼樣的幸福啊!’儒瓦約茲叫道。
“哎!我會毀掉這個幸福,如果我想得到別的幸福的話。”
“如果你這樣聽人擺佈,連自己都會毀掉了呢?”
“哥哥,”亨利苦笑一下,回答說,“您要我怎麼辦呢?我覺得這樣很幸福。”
“這不可能。”
“我有什麼法子呢?幸福是相對的:我知道她在那兒,在那兒生活著,呼吸著;我透過牆壁見到她,或者說好像覺得看見了她;要是她離開了那座房子,要是我還得經歷當初失去她時所度過的兩星期,哥哥,那麼我不是發瘋就是進修道院。’
“得了吧,見鬼!咱們家有了一個瘋子,一個修士,這就已經很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