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們再也受不了了!
因為我們的年歲也在增長,如果說還沒有變老,也歲月日增。我們也會青春不再,隨著青春逝去,精力日衰。
我們曾經有望永遠幸福快樂,可已經遭受了足夠的痛苦。
然而,我們即使在最可怕的夢魘裡,也料不到我們心愛的比比會有如此的下場。這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如此令人心碎,是對肉體嚴酷的令人厭惡的折磨——把可憐的比比硬塞進那冰冷、汙穢的水裡,把它的頭按下去!它多麼兇惡,多麼野蠻地和我們搏鬥!——它曾經裝得那麼虛弱!——它,我們心愛的比比,和我們生活多年的比比,變成了陌生人,變成了敵人——變成了畜生!過後想起它來,我們才知道它一直把自己最深、最秘密的本性隱藏起來。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它。
可憐的比比(3)
比比,不!我們哭了。
比比,聽話!
淘氣的比比!壞孩子!聽話!
掙扎持續了至少十分鐘,實在令人驚訝。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我,這麼愛比比的人,為了慈悲,被迫做了它的劊子手。而我可憐的親愛的丈夫,一個最高雅、最文明的男人,突然大發雷霆——因為比比很久不願意死去——你可以想象週日早上,在郊外的地裡,他發著牢騷、罵罵咧咧,額頭上青筋突出,在溝水面上按著那個又踢又抓、拼命扭來扭去的動物的樣子。你想想看!
人在絕望的狀態下要做的事,會使我們很快忘記自己乾的是什麼勾當。
而你們,你們這些該死的偽君子——你們會怎樣對待你們臨死的動物??
感恩節(1)
父親小聲地說:“我們要為你的母親採購和做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你知道她身體不好。”
我馬上問道:“她哪裡不舒服?”
我想,我知道。也許知道。已經三天了。問題是哪個父親會期待十三歲的女兒做什麼事情。
我的聲音也是十三歲孩子的聲音。乾巴巴、懶洋洋、半信半疑的聲音。
父親似乎沒有聽見。跟愛聽鑰匙叮叮噹噹響的人一個樣,他把褲子往上一提,小卡車的鑰匙叮叮噹噹地響。“我們就是要做這些事情。我們要給她一個驚喜。說了就做。”他扳著指頭一邊數,一邊眯眯笑。“感恩節是星期四,後天。我們要給她驚喜,使她能早點開始。”但他沙礫色的眼睛只在我身上轉,卻對我視而不見,眼裡流露出迷惑的神情,似乎我這個站在他面前,兩腿長、一把骨頭、前額上疙疙瘩瘩佈滿丘疹的女孩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不遠處的一棵小松樹或者是我家屋外牆上一塊米色的瀝青磚。
父親點點頭,嚴肅而歡樂地說:“是的。她會見到的。”
他舒了一口氣,爬上停在車道旁邊的卡車,我爬上卡車的乘客座位。我們打火發動卡車的時候,天剛擦黑。你得快點從家裡溜出去,否則一群狗就會奔出來,狂吠亂叫吵著要跟著去——說得一點也沒錯,一聽見卡車門砰地一聲關上,福克斯、惕基、巴克這幾隻有謝特利血統的獵犬就奔出來跟在我們後面吠叫、哀號。我最喜歡福克斯,它也最喜歡我。它還不到一歲,但體長,肋骨外露,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著我,似乎不帶她走就會使她心碎。可討厭的是,你上學、有時候去教堂就不能帶上這些該死的狗,你進城的時候肯定不願意別人在你背後指指點點,笑話你是一個尾巴後面老是跟著一群狗的鄉巴佬。“回去!”我對狗吆喝著說,可這些狗只管吠叫,父親把卡車開出車道,鵝卵石在我們身後飛濺,這一群狗在卡車旁邊一邊跑,一邊叫得更兇。好一陣喧鬧!但願母親聽不見。
看見福克斯被我們落下,我感到有點兒內疚,於是用指頭戳戳父親,問道:“為什麼不可以把它們放在後廂,帶上它們呢?”父親則用對傻瓜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