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眼睛結了一層幹了的眼屎,但仍然在眼眶裡緊張地亂轉。如此說來,這可憐的畜生聽見了,而且明白我們所說的關於它的每一句話。
大夫,我和我的丈夫求你——你瞧它那樣子!你願意幫助我們嗎?
年輕的大夫盯著比比,腳下生了根。突然不吹口哨了。
大夫——
獸醫仍然盯著比比不動。不錯,比比的樣子實在可憐。可是,作為大夫他一定看出更加糟糕的情況,糟糕得多的情況?為什麼他這麼盯著比比看——這麼滿懷狐疑地看著比比?
他終於轉身對著我和我的丈夫,聲音顫抖著說,你們開什麼玩笑?
我丈夫是個直來直去的人,被他盯得侷促不安,結結巴巴地說,開玩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大夫?
獸醫一臉厭惡,懷疑地望著我們說。你們把這個東西帶來給我究竟用意何在?你們瘋了嗎?
我和我的丈夫一頭霧水,開始感到絕望。我們說,為什麼,大夫,我們想——讓可憐的比比有個仁慈的結局,解除它的痛苦。你看不出它很痛苦嗎,它已經沒救了——
可獸醫橫蠻地說。我的上帝!我簡直不能相信!
大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就不能讓它——睡覺?
我一直懷著心痛欲裂的心情向你們述說,可憐的比比無助地躺在我們眼前。氣喘吁吁,渾身顫抖,蒼白的嘴上掛著一串冒泡沫的唾液。我吃驚地看到它的眼睛已經不再是琥珀色,而是病容的黃色,像得了黃疸病。它的耳朵裡面,以前是粉紅色,乾乾淨淨的,現在也變黃了,而且結了一層耳屎。讓它見證了這樣的慘象是多麼的殘酷!
獸醫和他的助手嘀嘀咕咕地商量。那個年輕的女護士也驚嚇地盯著比比——似乎她有權做出判決。
我丈夫已經失去耐心,斗膽打斷他們的談話。大夫?——究竟出了什麼岔子?畢竟我們是要付錢給你的。程式並不麻煩,你一直在幫別人這麼做——為什麼不幫我們呢?
可是大夫卻毅然決然從比比的身邊走開了,也毅然決然地不再理睬我們,似乎我們再多停留一分鐘都讓他受不了。不行,他說。把它拿走——從這裡弄出去,馬上拿走。我們當然不幹。
我丈夫頑固而又氣憤地又把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你為別人做這樣的事情。大夫——為什麼就不幫我們呢?
我淚如泉湧,也插嘴說。噢,大夫是呀,請你說說——為什麼就不幫我們呢?
可是大夫已經對我們膩煩了。他乾脆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隨手關了門。我們的話像難聞的臭氣一樣在空中繚繞。一個有權威的人,怎麼能在別人來求助的時候,表現得這麼殘忍?——這麼的沒有職業道德?
我和我的丈夫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又望望比比。我們兩個,由於變成了三個而丟掉了清白無辜。出了什麼岔子?犯了什麼錯誤?——有什麼嚴重的誤解?
可是隻有比比躺在冰涼的金屬臺子上,忍受著致命的痛苦,在毫不放鬆警覺的熒光燈下看著我們,聽著我們說的每一個字。
大夫的助手把比比骯髒的毛毯遞給我們,那模樣似乎這張毛毯已經受到汙染。你們可以從這扇門出去,徑直走進停車場。請吧。
於是乎(我知道你們也會批評我們毒辣),我們只好自己動手。我們做了不得不做的事。
因為,畢竟是社會負了我們。我們有什麼辦法!
離寵物醫院五十英尺的地方是一條很深的排水溝,裡面流淌著黑乎乎的水,上面像夢的碎片飄浮著一縷縷清潔劑的泡沫。我和我丈夫眨眨眼睛,壓下淚水,忍住心頭的難受,顫抖著把比比抱到溝邊,決心幫這個可憐的傢伙解除痛苦。
我們甚至用不著商量。不,我們不可能把比比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