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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早晨,我父親派人來叫我們過去,我們看到他很平靜,但臉色卻比往常更加蒼白。‘勇敢一點,凡瑟麗姬,’他說,‘皇帝的御書今天到了,我的命運就要決定了,假如我能得到完全赦免,我們就可以體面地回亞尼納去,如果情況不利,我們必須在今天晚上逃走。’‘但如果我們的敵人不允許我們逃走呢?’我母親說。‘噢!這一點你放心好了,’阿里·鐵貝林微笑著說,‘西立姆和他的火槍會給他們的。他們很願意看見我死,可他們不願意和我一起死。’“這些安慰的話不是從我父親的心裡說出來的,母親聽後只是嘆氣。她給他調配他常飲的冰水,因為自從來到水寨以後,他就接連發高燒。她用香油塗抹他的白鬍須,為他點燃長煙筒,他有時會連續幾小時拿著煙筒抽個不停,靜靜地望著菸圈冉冉上升,變成螺旋形的雲霧,慢慢和周圍的空氣混合在一起。忽然間,他做出一個非常突然的動作,嚇了我一跳。然後,他一面仍用眼睛盯住開始吸引他注意的那個目標,一面叫人把望遠鏡拿給他。我母親把望遠鏡遞給他,她這麼做的時候,她臉色看上去比她所向的大理石柱更潔白。我看見我父親的手在發抖。‘一隻船!——兩隻!三隻!’父親低聲地說,‘四隻!’於是他站起身來,抓起他的武器。準備好了他的手槍。‘凡瑟麗姬,’他對我的母親說,‘決定命運的時候快要到了。半小時之內,我們就可以知道皇帝的答覆了。把海黛帶到洞裡去。’‘我不想離開您,老爺,’凡瑟麗姬說,‘如果您死,我就和您一塊兒死。’‘到西立姆那兒去!’父親喊道。‘別了,老爺!’母親順從地輕聲說,她向他鞠躬告別,象是看見了死神已經來臨一樣;‘把凡瑟麗姬拉走!’我的父親對他的衛兵說。
“至於我,大家在混亂之中把我給忘了。我向阿里·鐵貝林跑過去。他看見我向他張著兩臂,就伏下身來,用他的嘴巴在我的前額上親了一下。噢,那一吻我記得多麼清楚呀!那是他給我的最後一吻,我覺得到現在我額頭上好象還是溫暖的。下洞的時候,我們從柵欄的格子裡辨別出有幾隻船愈來愈清楚地進入我們的視野。最初它們看起來象是小黑點,現在它們就象是在水面上飛掠的鳥兒。就在這個時候,在水寨裡,在我父親的腳下,已派上了二十個衛兵,躲在一個牆角里,用焦急的目光望著那些船的到來。他們都拿著鑲銀的長槍,還有大量的彈藥盒散放在地面上。我的父親看一看他的表,然後極度痛苦地來回走動。在父親給了我最後一吻以後,映入我眼簾的便是這樣的一幕情景。母親和我穿過通到地窟去的那條陰暗的狹道。西立姆仍然把守著他的崗位,我們往裡進的時候,他朝我們憂鬱地笑了一下。我們從洞窟裡把我們的坐墊拿來,坐在西立姆的身邊。大難臨頭的時候,彼此信賴的朋友們總是緊緊地互相靠在一起。我那時年齡雖小,卻很明白大禍已在眼前。”
關於亞尼納總督臨終時的情形,阿爾貝常常聽人談起過——不是從他父親那兒聽來的,因為他父親從來不談這回事。
至於他的死,他曾讀過幾篇不同的記載,而這位年輕女郎的聲音和表情賦予了這一段歷史以新的生命;那種生動的語氣和抑鬱的表情使他既感到可愛又感到可怕。而對海黛來說這些可怕的回憶似乎暫時已把她壓垮了,因為她已不再講述,她的頭斜靠在手上,如同一朵美麗的鮮花在暴風雨的打擊下垂了下來一樣;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