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院中房內的燈燭不惜本錢地燃著,無論是誰,最大的心願就是熬到天明。
但也有熬不得的,倒座里正艱難生產的王姨娘的哭叫聲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向耳朵裡鑽,讓人心煩意亂。
周曼雲無暇理會,她正撅著小屁股趴在杜氏的額邊,一接過小滿剛絞過的絲棉帕子,就再一次將杜氏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輕輕拭去。
打她跟虛言道士在後花園談完話回來不久,杜氏就醒了,雖還虛弱地不能吱聲,但已對身邊人說話可以簡單地閉眼,搖頭示意。
曼雲和朱媽媽等人的欣喜若狂還未退卻,就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隨著杜氏的清醒,似乎原本道士用在她身上讓她暫失痛覺的藥也跟著開始失效了。
“一定很痛的!”,周曼雲看著不言不語也沒有半滴眼淚只在強忍著的杜氏,心中更痛,她厲聲地喝向了小滿,“看看白露找人找到哪兒去了!你去催……”
小滿剛應聲要走,白露就挑著簾,將虛言道士讓了進來。
“你就不能一直在……”,周曼雲不講理地衝著道士吼了半句,又狠狠地甩過了頭。
白露無奈地上前,把趴在床上的周曼雲抱了下來。姐兒急了,她們知道,但一直留著道士這樣一個年紀輕輕賣相又好的成年男子在小姐身邊待著,於情無理都說不通。
“不僅是痛的關係。”,虛言摸了摸杜氏的額頭和手腳,又翻了翻她的眼皮,一臉凝重地說道:“還熱得過頭!”
不想出現的傷後高燒,杜氏還是沒能僥倖躲過。
虛言的雙眼凝在了杜氏紅透的雙頰上,愣了一會兒,伸手抽下了杜氏正咬著的被角,溫言道,“痛或難受,一定要儘早讓人知道!你是病人,不用這麼強著。”
再接著,道士的指尖搭上了杜氏的腕,久久不放。
“你倒是用藥呀!能讓她不痛的,先用也好……”,周曼雲盡力說服著自己要冷靜,但話一出唇,還是嗆得象是剛點著的炮仗。
“她有身孕!止痛退燒,許多藥會傷到胎兒的。”,一向自認對小姑娘極度寬容的虛言忍不住地瞪了周曼雲一眼。退熱止痛,偏偏杜氏又有著身孕,對他而言,能夠平衡著盡善盡美的藥物也選擇有限。
周曼雲咬了咬唇,小手攸地一下伸過去,抓住了道士的胳膊,示意著一邊說話。
“如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孃親,周曼雲攏了手貼著蹲下來聽她講話的道士,為難地說:“如果,放棄我娘肚子裡的孩子呢?”
看著道士聽言之後一下子就斂住的眸子,周曼雲低下頭,聲如蚊蚋,道:“我知道我自私,但我只想讓娘活下來!”
只想讓她活下來!周曼雲望著自己的腳尖,眼眶紅了。
從最開始去請穩婆時,周曼雲就想到杜氏將要面臨的血光之災的一種,她有想過,如果保不住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娘活下來就好。她重活一世,不想再受失母之苦,即使娘以後會怨她恨她,只要娘活著,就好。
靜等一會兒,周曼雲才聽見頭頂傳來了道士冷冷的聲音,“你先別急。是否要放棄胎兒,我必須先問問你母親的心意。”
自私的周曼雲很讓人厭惡吧?
周曼雲繃著小身子靠在牆邊,一動不動地看著虛言坐在杜氏的身前,幾枚暗紅的蠍尾針重新插入杜氏的幾個穴位,接著,道士俯聲在杜氏的耳邊輕聲地問詢著。
如果讓娘選,娘肯定死撐著要孩子的。周曼雲分辨著杜氏的細微動作,心下大慟,眼前一片模糊。
問完話的道士直起了身,向著曼雲招了招手,喚她過去。
“你娘說能保住胎兒就盡力保著,不行,就放棄,她要活下去顧好你!”,虛言直接地說完,將周曼雲的小身子扳向了立在床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