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臉的膈應與難受,“聞璟怎麼會跟……你真覺得他不知道當年的事?”
“他要是真知道的話,現在就不會跟文鴻的兒子搞在一起了。就算他不介意,羅青的脾氣我知道,是眼裡容不了沙子的,肯定要鬧個天翻地覆,哪會像現在這樣不聲不響?”
王靜怔怔對著虛空看了會兒,突然說,“重哥,我前兩天做夢,好像還夢見遠山了,他穿了第一次跟我見面時的那件藍色毛衣,高個子,濃眉大眼的,笑容靦腆得像個孩子,看著就很討人喜歡。他最喜歡吃我做的紅燒雞塊,吃的滿嘴都是湯汁,一整盤一個人就能炫光,他還管我叫嫂子。”說著,王靜眼中淚光閃爍,好像快要落下淚來。
黎重眼角抽動了下,也是沉重地閉了眼,一隻手壓在寬大的案几上,蒼老的手,已經斑斑駁駁顯露出老年斑。
“當年的事,誰能想得到呢?算了,都過去了,”他沉重地一揮,“過去了就不要再提。”
王靜抬手捂住臉,指縫間依稀有水漬滲出。
黎重看著她哭泣,心中煩悶之情更甚,他何嘗不會想到從前,但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就不要回頭不要後悔。
“重哥你說,遠山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自殺呢?”
黎重猛地一拍桌子,“我不是讓你不要再提了嗎,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但凡有一個外人知道,我們全家都完了!”
王靜被他嚇了一跳,抬起頭,只是呆愣的看了看他,稀薄的淚跡乾涸,終於慢慢扭開臉,轉身走了出去。
王靜離開後,黎重獨自坐在書房內。
他抽開書桌最下方的抽屜,裡面擺了一杆塵封多年的獵槍。
黎重把槍拿出來,摸了摸表面掉漆灰撲撲的外殼,熟練地舉起槍,一手託著槍身,一手扣著扳機,他眯起眼,透過準星看向白牆。
彷彿又回到許多年前,他們三個人開著豐田越野車,遊獵在西北各地,越是兇猛的獵物當前,他們越是莫名興奮。傅遠山曾經說過,“但凡拿我們生命去賭的,總是最為精彩。”他說這句話時正舉起槍,眯起一隻眼睛盯著向他們衝來的一頭大野豬。“小心!”戴著眼鏡的沈文鴻從車窗探出身子在後頭大喊。
槍響過後,等黎重他們從車上跳下來趕上時,傅遠山正拿著一把短刀在剝那頭野豬的皮,白襯衣血跡斑斑,臉上也都是血,聽到動靜,他轉過頭來,朝著他們一笑,血跡模糊又黑又髒的臉上,雪白的牙齒顯得尤為閃亮。
無數個夜晚,他們蹲坐在工地,看著一幢幢在建的高樓大廈,廢墟瓦礫,起吊機、挖掘機,徹夜不停的工作,轟隆隆響成一片。城市在建設,從無到有的成型,他們是最早那批被賦予厚望的年輕人。
街邊剛租下的一家小店,店門前還是凹凸不平的黃泥路,他們一手拿著軍鋼壺,一手拿著饃,大談商業夢想,身上的薄外套抵擋不住雪夜的寒冷,呼氣成冰,可沒人想要進屋取一取暖,他們年輕而朝氣蓬勃,對著廣闊的星空,只有憧憬,沒有怯意。
如今書房窗戶外,一片高樓林立,更遠處的高架上車水馬龍,柏油路嶄新開闊。
手臂支撐著沉重的槍桿。
黎重舉了一會兒就受不了,氣喘吁吁地放下槍。他不堪重負地向後一坐,昏花老眼朝前看去,雪白的牆壁變成了紛飛的雪夜,一切恍如隔世。
有人老了,有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