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極了,覺得世界上除了自己外沒人可以完全依靠。
想起長大了他站在演講臺上,看到傅聞璟就坐在下面,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他心緒起伏,高興於自己終於有一天站到了這個位置。
想起他們第一次因為誤會發生關係,事後他浸沒在浴缸裡痛哭失聲,哭的不是自己喪失尊嚴自甘下賤,而是再怎麼重視卻只得到了這樣醜陋的開端。
他記得兩人出去談生意,傅聞璟明明已經忍下了對方的羞辱,卻不願意讓自己也屈辱地跪下去,任由醉酒的自己攥著手指陪了整夜。記得他們坐船經過印尼的河道看到紅樹林裡的螢火蟲;大街上傅聞璟拉著自己抱著一條狗穿過無數小巷躲避追趕;醫院裡他昏迷甦醒後看到傅聞璟正低頭握著一個粗製濫造的小佛像發呆。
那些時候傅聞璟都在想什麼呢?明知道他們是仇人,為什麼還要做這些事。
為什麼在博浪得獎的那天晚上,銀河星空下傅聞璟還是為他放煙花,還是問他要不要試著在一起。
他因為沈少虞出現而情緒崩潰自暴自棄,傅聞璟理解他所有沒說出口的話;明明不喜歡拋頭露面為了哄他高興傅聞璟還是去上了綜藝;哪怕是最後兩人吵翻決裂,雪夜裡傅聞璟還是在路燈下等到0點給他放下一個紅包。
在殘酷虛偽的算計裡,也有無意識下流露出的真心。
樁樁件件,沈良庭被這細碎如雪花的愛意壓垮。
傅聞璟沒有不愛,只是這份愛壓了太多扔不掉的負擔。在情與義的掙扎中,在開不了口中,才會變得這樣面目猙獰。
他要給他戒指可是被他扔掉了,現在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這何嘗不是一種命中註定?
丟掉的東西可以找回來,失去的也可以重新擁有。只要一天沒有找到屍體,他都不應該放棄。尋死是懦弱者的行為,傅聞璟有拋不下的牽掛,他會為他解決牽掛,他會等他,為他處理一切,他不會放棄。
眼淚流出來就通暢了,心裡的淤塞被撬開,乾涸太久的軀殼又有了血液的流動,小溪般流遍全身,心臟灼熱有力的在胸腔搏動。
沈良庭悶聲哭了一會兒,等到哭累了,就撐著膝蓋站起來,用手背抹掉眼淚。
從碼頭回去,握著方向盤的中指上,一枚有些變形的戒指光芒閃耀。
回到家,重新躺在床上,這次腦海裡平靜許多,想起什麼,沈良庭從衣櫥裡拿了件衣服出來。
那天醫院,他過敏住院,傅聞璟把外套給他蓋身上,走的時候也沒拿走。他出於一種說不出的原因把衣服穿回了家。
現下,沈良庭把外套拿出來,矇頭蓋上,質地純正的羊毛外套嚴密地遮擋了光線。
他在安全的黑暗裡閉上眼,衣服上殘留的味道已經很淡了,光滑柔軟的內襯貼著側臉,他努力貼近去蹭了蹭,鼻子抽動著嗅了嗅,彷彿尋覓到了熟悉的味道和記憶。
安靜的室內,沈良庭像一頭回到巢穴的小動物一樣,手和腳都縮起來,帶著滿臉乾涸的淚痕,沉重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