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許久許久之後,她忘了當日別的細節,只記得那種痛到窒息,想與元儀一同去了的強烈慾念。
她那一刻是著了魔了。
最後是思牧帶著姐姐,帶頭跪下,身後跪著黑鴉鴉院中所有下人。
上百來號人靜悄悄跪在荷花池邊,一聲聲“母親”將雲之拉回現實。
她迷茫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們,喃喃說道,“把這個池子,給我填了”便暈倒。
她發起高熱,仍然堅持主持元儀喪事。
如活死人般應付著來弔唁的人們。
喪事結束,她就倒下了。
府裡雖人多,但如親人一般的只有元儀。
那悲痛,如前些年失了牧之時一樣。
她一個月內瘦成一把枯骨,足不出戶,嚇得思牧日夜守在母親床邊。
直到終於想通,活著的還要活下去。
她壓著悲傷,掙扎著逼迫自己投入瑣事中,逼自己吃飯睡覺。
為了紀念元儀,她把女兒的名字改為思儀。
其他的,交給時間吧。
傷痛是不會消失的,只是時間讓它成了習慣。
她又想到,若此事放別的女子身上,最該安慰她,與之相守,支撐她精神的該是夫君。
她的夫君卻是個活鬼,被關在這偌大的宅子裡。
去年有段時間奇了怪,思牧時不時總提父親。
他睜著虎靈靈的眼睛,“我有父親嗎?”
他問她,“父親在哪?”
“別人有,我為什麼沒有?”
雲之只能哄他,“父親生了重病,在別院養病。”
又過些日子,思牧便問,“為何要將父親放在別院養病?”
“為什麼父親不與我們同住?”
為什麼?
為什麼?
那麼多的為什麼,很多問題她都很難回答。
最後,幾個姨娘都說宅中地方多的是,給他闢出一片小院也不難。
李琮半人半鬼,幾個姨娘待這個薄情的夫君都淡淡的。
只有靈芝說自己願意承擔將李琮搬到宅中之後的責任。
她本就時常到王府去看李琮,照顧他,為他擦洗身子,喂他吃藥。
雲之見宅中幾個孩子都懂事時常問出讓她不好回答的問題。
終於便同意將這個六王的“軀殼”供在自己宅中。
最少讓孩子們都知道,父親在,不過生了重病見不得人。
李琮的院子在整個宅子北面,最冷僻的角落,圓拱門幾乎整日間從裡頭鎖著。
裡面是個寬闊大院一處九柱八窗的大房子。
院子可供他每日出來曬曬太陽。
房子足夠他連用,帶堆放他自己的雜物。
那年鶴孃的孩子,獨自跑到這院子門口,扒著門縫向裡瞧。
恰巧李琮被人抱到院中曬太陽。
他臉如骷髏,深陷的眼窩,只有咕嚕亂轉的眼珠說明他還有口氣在,是個活人。
鶴孃的孩子嚇呆了,李琮聽到門口有聲響,透著門縫對著孩子笑。
孩子嚇得摔了一跤,哭喊著連滾帶爬逃開,夜裡便發起燒來,不停叫喊說家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