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回家。我的眼皮子很沉重,血液往頭上湧。有隻蚊子在周圍嗡嗡地叫,但我太累了,連蚊子都趕不動。睡到那張床墊上去,麥麗薩,她對我說。你知道你該受到懲罰。
我跪下來,不是跪在床墊上,而是跪在離床墊不遠的地板上。房間裡很悶,一股惡臭,但我不在乎,我的頭瞌睡得直往下點。汗流成河,順著我的臉、我的腰、我的手臂直往下淌,可是我不在乎。我看見自己的手像陌生人的手一樣慢慢伸出去摸那張墊子,一隻蟑螂驚慌地竄出來,接著又是一隻,接著又是一隻。——但我沒有跳起來,沒有尖叫。
躺到那張墊子上,接受懲罰。
我回頭一望,只見一個女人站在門口——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
她盯著我。眼睛又黑又亮。她舔了舔嘴唇,嘲弄地說:“你在這所宅子裡做什麼,小姐?”
我嚇壞了,想答話,但張不開口。
鬼魂出沒(5)
我猜不出她有多大年紀。比我媽媽大,但看上去並不老。她身穿男人的衣裳,跟男人一樣高大,肩膀寬,腿長。與別的女人不同,她那一對大奶子沒戴文胸,像奶牛的乳防,鬆鬆垮垮地掛在襯衫下面。頭髮灰色、濃密、硬如鐵絲,理得和男人一樣短,一簇簇豎起來,看上去十分油膩。她眼睛小而黑,深陷在眼窩裡;眼睛周圍的肌肉青紫。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像她一樣的人——她的大腿很粗,和我的身體一樣大。褲腰有一圈鬆弛柔軟的肌肉,但不胖。
“我在問你呢,小姐。你為什麼到這裡來?”
我嚇得不得了,感到膀胱脹了。我盯著她退到床墊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見我被嚇成這副模樣她似乎很高興。她微微彎腰,進了門,朝我走來,用一種好意的嘲笑口吻問道:“你是來拜訪我的吧?”
“不是,”我說。
“不是!”說著,她大笑起來,“為什麼,你當然是來看我的。”
“不,我不認識你。”
她俯下身來,用手指摸我的額頭。我閉上眼睛,等著感到疼痛。可她的撫摸是涼的。她把我被汗水粘在額頭上的頭髮撥開。“我以前在這裡見過你們。你和那一個,”她說。“她叫什麼名字?那個金髮的。你們兩個不速之客。”
“她是我的姐妹,”我喃喃說道。
“她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膽怯地說。
那女人往後退,嘴裡又像唱歌,又像咕噥。她憐憫地望著我說:“那麼,你就該受到懲罰。”
我嗅到她周身灰燼的氣味,嗅到一股寒氣。我嗚咽地哭起來,我說我沒做錯事,沒有損壞屋裡任何東西,我只是在探險——我再也不來了——
她朝我微笑,露出了牙齒。不等我動腦筋,她就知道了我的心思。
她臉上的面板一層層,像個洋蔥頭。像挨太陽曬乾了,或者得了面板病。一片片開始脫落。目光陰溼。別傷害我,我想說。請別傷害我。
我開始嚎啕大哭。鼻涕流得像個乳臭未乾的娃娃。我想從那個女人身邊爬過去站起來飛奔而逃但她站著堵住了我的路擋住了我俯身把她那像奶牛一樣潮溼而暖烘烘的鼻息吹到我的臉上。別傷害我,我說,而她卻說,“你知道你該受懲罰——你和你那個金髮姐妹。“
“她不是我的姐妹。”
“那麼她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我想開口說。但聲音卻變成:“瑪利?盧。”
那女人的奶子一直耷拉到肚皮上,只見她笑得全身搖晃。但她的話說得十分嚴厲她說瑪利?盧和我是很壞的女孩子我們知道她的宅院是塊禁地我們知道難道我們不是一向都知道凡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