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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斯泰爾先生”的事情告訴姨媽,她們的生活必然有所改變。羅拉姨媽一定會惶惶不安,變得神經質。她一定會堅持報警,警察一定會置之不理,或者更糟糕的是,奚落她一頓。如果羅拉姨媽親自去會“斯泰爾先生”,會有怎樣的結果?

不,希比爾不打算牽連姨媽。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涉足其間。

“我太愛你了。”希比爾喃喃說道,“你是我的全部。”

那天晚上,為了不見羅拉姨媽,或者不如說,為了避免被姨媽看見,希比爾早早上了床。她在廚房的桌子上留了一張字條,說有點兒感冒。第二天早晨,羅拉姨媽進房看希比爾,擔憂地問她,感覺怎麼樣。她臉色蒼白地回答說感覺好一點兒了,但還不想上學,要在家裡多躺一天。

羅拉姨媽對疾病總是十分警覺,用手摸了摸希比爾的額頭,的確有點兒熱。她看了希比爾的眼睛,希比爾的眼睛有點兒腫脹。她問希比爾喉嚨痛不痛,頭痛不痛。希比爾說,不痛,不痛。只是感到有點兒虛弱,想睡一會兒。羅拉姨媽相信了她,給她拿來退燒藥和果汁,吐司加蜜糖,然後不再打擾她,悄悄地走了。

希比爾不知道是否還能再和姨媽見面。

但是,她當然能:她有把握強迫自己做必須做的事。

她母親不是在等著她嗎?

這一天下午有風,涼嗖嗖的。希比爾穿了一條暖和寬鬆的休閒褲,一件羊毛套頭衫,一雙跑鞋。但是,她今天不跑步。她背上羊羔皮坤包,坤包的皮帶鬆弛地挎在肩膀上。

漂亮的坤包,獨特的氣味。

在離家之前,她從姨媽切牛排的刀子裡挑了一把磨得最鋒利的尖刀,把它放進坤包裡。

希比爾?布萊克當天沒有到學校。而是跟平常的時間一樣,在大約3:45分的時候進了公園。她看見斯泰爾先生那輛長長的黑色豪華轎車閃著高雅的光停在附近的街道上,也看見斯泰爾先生本人在等著她。

一見她來,他就變得多麼生氣勃勃!——跟以往完全一個樣。希比爾感到有點兒奇怪,對他而言,似乎一切都沒變。

他以為她還矇在鼓裡,以為她還不知情。容易得手。

對她微笑。揮手:“哈囉,希比爾!”

竟敢叫她——“希比爾”。

他急忙迎面向她走過來,跛著腳,柱著柺杖。希比爾莞爾一笑。沒有理由不笑,所以她笑了。她在想,斯泰爾先生柺杖用得多麼熟練,多麼順手。從頭部受傷以後就開始用柺杖了?——還是在監獄裡又受了傷?

多年的牢獄生活,有的是思考的時間。不是懊悔——希比爾似乎知道他沒有懊悔——而只不過就是思考而已。

考慮大錯是怎樣鑄成的,怎樣洗刷錯誤。

“喂,我親愛的,哈囉!——我想你,你知道。”斯泰爾先生說。聲音裡含著責怪的語氣,但他仍然微笑著表示十分高興。“——我不問你這幾天到哪裡去了,你來了。還揹著美麗的坤包——”

希比爾凝視斯泰爾先生蒼白、緊張的笑臉。起初她的反應很慢,似乎麻木了,儘管事先反覆排練過,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有點兒像在夢遊。

“你——今天下午願為我做模特嗎?在新的,改善了的條件下?”

“是的,斯泰爾先生。”

斯泰爾先生挎著他的粗呢挎包,素描本,炭筆。他沒有戴帽,銀白色的華髮迎風飄舞。他的白襯衫沾了一點兒泥土,繫了一條海軍藍領帶,一件舊的斜紋呢夾克;他擦得鋥亮的黑皮鞋在希比爾的心目中像葬禮上穿的鞋子。她看不見墨鏡鏡片後面那雙眼睛,但從眼角皺褶的面板她可想而知他正密切地、如飢似渴地注視著她。她是他的模特,他是畫家,他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他已經在預先活動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