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本官買了。
車聲轔轔,遠遠地傳來娘撕心裂肺的哭聲。瞳眸充滿了恨意,小小的身子艱難地爬著。過了許久,即便拼盡了全力,卻依舊沒有爬過那枚銅板。
先是一滴一滴,而後是成片的雨。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坑坑窪窪地濺起泥潦。
老天又哭了,娘,你在哪兒。
視線模糊起來,他軟軟地倒下,艱難聚焦的眼眸看著泥水中的那枚桐板。
娘……
想你娘回來麼?
耳邊的聲音是男是女,他已聽不清。只記得一隻白皙的手出現在眼簾,而後撿起那枚銅錢。
汝願已聞,志所必達。
空中飄著漣漣的愁,洇透下縣短短的秋。
這種天氣,他本不想出來。可一想到那數天未見的人兒,他的心頭便難以抑制地發癢。隨心地走在雨中,上官意也不撐傘,任暗色的深衣浸染水漬。
走到街角,他突然停下,俊眸微緊看向不遠處。同是冒雨而來,那人有傘卻不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直至很近,這才發現他。
“子愚。”像是慢了半拍,停了一會餘秭歸才看清他淋溼的黑髮,“忘帶傘了麼。”
上官意也不答,徑自取過她手中的雨具,為她撐起一片天。
配合著她的心不在焉,兩人緩緩地走在雨中。
“出城去了。”他道。
“嗯。”她低著頭,“九師兄幾天未歸,我去給他送些衣服。”
“說來,今日也不見傅兄。”前幾天每每他來都不見秭歸,只與傅鹹兩看相厭,敗興而歸。
“六師兄與八師兄在縣衙待命,聽說北上的銀船快到了,京裡來了人督漕,縣令很是緊張。”
聞言,黑眸抹過諷意。“蜀中一仗打到現在,前線花錢如流水,偏不巧又遇著澇災,十三個布政司能交上銀子的就只剩南邊那幾個了。這下縣雖小,卻是漕銀進京的第一站,難怪聖德巴巴地派人來了。”
說著,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低頭再看她。“比起頻遭災民哄搶的其他鄰縣,這裡可是安寧的緊。聲東擊西,讓各縣守備不敢擅離駐地,五絕的弟子真不是一般人物。”
她預設地笑笑,隨即凝視雨中。“開始時我雖留下,卻不認同師兄們的做法。”
他雙眸燦亮看來。
“五絕之說雖醍醐灌頂,卻是個難以實現的夢。有人就有江湖,有利益便有爭鬥,今朝滅了宗親士族,他日又起世纓大家。自春秋以來,多少國興又多少國喪,古往今來多少帝王。既然如此,又何必追尋一個永遠也到不了的桃花源呢。直到今日出城,我才明白。”
她低著頭,雨水順著髮梢蜿蜒而下,細細地滲進衣領。順著她的視線,上官意垂首看去,只見細白的掌心裡有一枚銅錢。
“子愚,打北邊而來,族徽是白鶴望月的哪家?”她頭也不抬地問。
“京師徐家。”
“他家有人做官麼?”
“徐家長子現為戶部侍郎,官至正三品為天子寵臣。兩日前他接到皇命,自京師出發前來下縣擔任督漕。”
她驚怒抬望,只見他春眸中透著瞭然。
“雕著白鶴望月的馬車剛入城不久,若想找那位徐大人,只需出了東街朝右,那座長榮官園就是。”
是夜,長榮官園裡觥籌交錯,微雨的戲臺上絲竹並奏,貴妃扮相的男旦軟軟下腰,衝著主座妖媚飛眼。
見督漕心情頗好,王縣令連忙趁熱打鐵,獻上一冊錦簿。“大人。”
徐有圖先是不甚在意地接過,待看清冊子列好的清單,方才轉過頭來。“這是?”他明知故問道。
“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只是聊表敬意罷了。”王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