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外只見夜幕濃濃如血,沉厚的夕陽下,伴隨著詭譎的鼓樂,鬼面舞者由遠方而來。
一年之中以冬至之日陽氣最衰,一日之計又以黃昏為逢魔時刻。因此每年冬至黃昏,由舞者扮演的鬼役分成四隊,東南西北遊走在京師大街上。其後由方相氏擊鼓驅之,直將其逐出外城,象徵來年風調雨順。
“宮中儺舞,取悅的是帝王。民間儺舞,取悅的是百姓。”上官在她耳邊道。
果然,祭祀完祖先的京師人紛紛走出家門,扶老攜幼地仰頸盼著。富貴人家甚至在街邊搭起綵棚,只為將“大儺之舞”目睹清晰。
她見此情景也覺新鮮,剛想與十一討論,就見他嘴唇微掀似在喃喃。
四周人聲鼎沸,她扯扯十一的袖子。十一先是愣下,而後彎下腰輕聲道。
“當年也是冬至,三叔接我出宮去看民間的儺舞,我生性貪玩本是極開心的。結果卻在路上走失,被人塞進馬車,再睜眼就看到師傅。”
原以為回憶到此為止,不想還有繼續。
“師弟看那邊。”
沿著十一的手指,餘秭歸看向對面。只見個孩子站在大人肩頭,興奮地遠望著,每每站不穩時,總有大手托住。
“當時三叔也是如此待我的,只是最後他鬆了手。還好大難不死被人拖住,只是待回過神來,便不見三叔的蹤影。”
秭歸一顫,只見他收妥眼中的傷色,而後看向上官。
“方才公子說錯了,不是師傅、師兄,抑或是師弟,捂住眼耳口鼻的是我自己。今後的路,是該由我自己來選。”
最終選擇什麼?
急急欲問,卻被上官一把拽住。
“這是他的路。”上官道。
“可是……”
“難道秭歸不信自己的師兄麼?”上官如此說著,十一亦望來,娃娃臉上端得是委屈。
關心則亂。
她暗嘲自己的老媽子心態,輕輕笑開。耳垂上的碧璽隨著微顫的身軀,折射出耀眼的紅光。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人群中幾個大漢對眼,隨手搶過小攤上的鬼面戴在臉上。
“哎,給錢啊!怎麼不給錢!”攤主大聲叫著。
回身一瞥,秭歸止住笑。只見鬼面猙獰,幾個壯漢衝散人群。
心覺有異,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北人。”就聽上官道。
是,那幾人身形健碩,形貌不似中原人的纖細。雖江湖多健兒,可要找出體貌相似,又魁梧無比的大漢來也不易。
月眸微眯,再看向那些樣式特別的皮靴。就算他們身穿大魏的服裝,也難免在細處露馬腳。
是北狄人沒錯,只是北狄人來京師做什麼。
心疑著,就見那幾人手上一抖,暗器飛來的方向恰好是她所在的位置。
以石子為暗器,這樣的手法倒是眼熟。
她能護住的人不多,至少要保子愚和師兄安全。
餘秭歸眯眼,揮袖接下大半。剩下的因中途碰到綵棚而落入人潮,眼見石子將要射中與家人走失的孩子,十一來不及細想便將孩子抱在懷裡。只是沒有預料中的疼痛,他轉過身,甚至連石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是誰伸出援手?師弟,還是……
放開懷中的孩子,十一看向側。
混亂中,上官意纖塵不染,黑瞳中只有一人,像是從頭至尾都沒看過這邊一眼。
大概是他看錯吧。
“妞兒!”
就聽有人叫到,懷中的孩子推開他,哭著向那人跑去。“爹!”
還好沒有走失,望著那對父女,十一欣慰地想。
“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