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的紅光漸漸擴大,山巒的頂部都被染成金色,稍退一層就是青紅,然後是淡紫,最底下還留在濃濃的黑暗之中。雲浪翻騰,無數道霞光交錯變幻,如蓮花、如鏡臺、如蒼狗、如飛鳥。雲海後,金光將雲層漲的極薄,似乎隨時都要從縫隙中迸射而出。
一個喜舍族少女靜靜的靠在相思肩頭,她孱弱的手臂只有常人三根手指粗細,膚色宛如被烈火燒灼過一般,黧黑的面板因剛才的揉搓顯出道道病態的紅暈,紅暈下面埋藏著細碎的裂痕,宛如魚鱗一般。
她在陽光下顯得極其痛苦,身體不住抽搐,碧綠的眼睛瞪得極大,似乎要脫出眼眶。相思盡力讓她能夠坐直,因為她知道,雖然這個喜舍人幾乎除了痛苦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但是心中還是希望自己能保持著最美麗的姿勢。
雲海下,通紅的朝陽猛地一躍,突出了地平線。萬道金色陽光宛如一張巨網,瞬間將天地間一切籠蓋其下。
相思也難以承受這突來的陽光,合上了雙眼。即使這樣,她仍然清晰的感到,光線如利刃一般,從天幕中直揮下來,從六芒陣中每個人身體裡穿越而過。
然後,她聽到懷中那個喜舍女子發出了一聲嘆息,或許那一瞬間,所有的喜舍人都同時輕嘆了一聲,又或許誰都沒有。
那一絲哀傷的聲音就宛如晨風吹過湖面,霎時就已被溶散到熾熱空氣裡,了無痕跡。
相思感到自己手中的少女正在急速變輕,宛如一片雲彩一般,隨時會隨風而起。當她低頭去看時,喜舍少女的身體仍然保持著完好的形態,然而每一寸肌膚,都已化為了灰塵。
相思知道,自己只要輕輕一動,手中的屍體就會如煙塵般散去,她強迫著自己,儘量保持靜止的姿態。雖然即使這樣,這些數百年前就應該成為塵芥的肉身不久也會迴歸他們本來的樣子,但她寧願等候清晨微風來完成這一刻。
朝陽將新生的光輝恣意撒耀在這沉朽的大地上,每一具屍體都被鍍上一層金光,而他們身旁的泥土裡,青草、藤蔓、螻蟻、蟲蛾都曾從夜色的黑暗中甦生,振翅覓食,生息繁衍。恆河沙數的芸芸眾生,朝生暮死,春長秋謝。它們的生命雖然短暫,卻代代相傳,生生不息。每一天的陽光,對於他們,卻都是初見般的新奇與美麗。
陽光更灼熱的刺痛了相思的眼睛,她下意識的一低頭,一滴眼淚無聲無息的墜落。
淚珠帶著陽光在空氣中微微一顫,劃出一道七彩的弧,然後落到她懷中那具屍體臉上。伴著一聲極輕的細響,那張醜陋的臉頓時顯出一個深深的凹陷,雖然只有一滴水珠大小,但一瞬間就不可遏制的擴充套件開去,從額頭,到整張臉,到全身。宛如流沙坍塌,宛如塵埃驚起,一瞬間就已化作萬億塵芥,消散在空氣中,就彷彿它從來沒有在世間存在過。
相思兩手空空,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淚水已經不可抑止的湧了出來。
這時,她身後千利紫石突然一聲輕喝:“站住!”
相思愕然回頭,金色的湖波鱗鱗生輝,離湖岸不到一尺的水中,一隻狸鼠一般的動物正躲在彩色的光暈中,默默的看著眾人。
突然它的身形一竄,已經到了岸上。它原本森綠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出湖波一般的淡藍色,火紅的背毛從水中鑽出卻滴水不染,它背襯著湖面的光暈,靜靜注視著千利紫石的眼睛,眼神中竟然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譏誚。
那正是一直追蹤他們的火狐。
相思猛然一怔,正要提醒千利紫石閉眼,免得受火狐的媚惑,卻已經來不及了!千利紫石眼中露出一種異樣的兇光,猛地將手中的屍骨一推,躍身向火狐撲去。
她手中的屍骨化為一團灰塵,飛揚起來,那一瞬間,正好擋住了她的眼睛,她動作略為一滯,那隻火狐突然厲聲一鳴,露出森森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