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聽得我翻來覆去,居然笑話起我:“公主,是不是沒有了皇上陪伴,孤枕難眠了?”
連翹更是一臉景仰道:“奴婢早說了,皇上天姿英偉,公主一定會喜歡!”
我在魏軍日久,漸漸也聽到了一些關於拓跋軻的傳聞。此人從十五歲繼承帝位伊始,便捲入叔父兄弟間的爭權奪勢中,心機深沉,手段狠厲,方才漸漸確立了自己的不二地位。
據說,他本有兄弟九人,除去三名早夭的,其餘都被他或殺害,或流放,唯一倖存者,是他的九皇弟豫王。靖元帝死時,豫王才不過四五個月大,母親也在混亂中喪生,拓跋軻遂將幼弟帶入宮中撫育。總算這豫王性情溫順,又是拓跋軻一手帶大的,僥倖無災無難活了下來。因拓跋軻年過三旬未有子嗣,曾有大臣建議過立豫王為皇太弟,拓跋軻雖未聽從,卻也不曾反駁,便可見得豫王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他對同室宗親薄情寡義,對外人更是狠辣殘忍。在四處征伐重新統一北方的過程中,這個奮身銳矢親自衝殺陷陣的帝王,成了五胡族人中出了名的地獄修羅,滿手血腥。我就不明白這些連翹、輕羅這些魏國子民是怎麼想的,看來不只畏懼他,更對他有著發自內心的深深敬重。
履薄冰,敢辭朱顏瘦(八)
忐忑不安輾轉了一夜,只聽屋外蛩鳴啾啾,夜風細細,梧葉簌簌有聲,倒似住在相山別院時的那種安謐寧和,再感覺不出一絲大戰來臨時的徵兆。
緊張了一夜,第二日白天便精神不濟,縮在車中蓋了氈毯打盹。
自從被送到魏人手中,我大部分時候都病蔫蔫的,輕羅等人沒見過我在寧都那等生龍活虎的模樣,以為我生來的氣血虛弱,如今見我犯困,更擔心我經不起旅途勞頓,中途休息時顧不得用點心,便找地兒為我燉了參湯。我正睡著迷迷糊糊,不樂意起身,她們便用湯缽裝好,用棉被包著,待我傍晚一覺醒來端給我,還是微溫的。
第二夜正好行至山野之處,並無人煙,遂搭建帳蓬,暫住於營帳之中,千餘隨行魏兵,將女眷團團圍護於中間。瞧這架勢,如果蕭寶溶想救我,非得強攻不可。
此處人煙稀少,說不準就是因為兩國常年交戰的原因;到了明晚,我們便應該到達北魏地界,救走我的可能便更小了。
蕭寶溶……我的三哥,今天一定會來救我吧?
如果他都不來救我,這天底下,便沒人可以幫我了。
打了個寒噤,我望向昏瞑的夜空。一輪弦月,正寂然當空,繁星如鑽,各自耀著細碎的光芒,卻不能將黑夜照亮分毫。
輕羅走來,拿一件披風搭到我身上,笑道:“公主,到帳篷裡去罷。天氣雖然和暖了些,夜風吹在身上卻還挺冷的。”
我握住她搭在我肩上的手,發覺我的手真的挺涼的,輕羅手背比我的掌心還要溫熱些。
“輕羅姐姐,我覺得我很孤單。”不知不覺,我居然吐出了這麼一句,連眼睛都澀痛起來。
“喔……”輕羅瞠目結舌,然後自以為是地勸慰:“沒事,奴婢和連翹會陪著公主。何況,皇上不會忘了公主。公主好好養著,再長高長胖些,必定更加美麗,更得皇上歡心。”
他的歡心?
我幾乎忍不住唇邊要綻出一絲恨恨的嘲笑,忙低了頭,攬緊披風,彎腰走入帳篷。
輕羅永遠不會明白,皇上只是她們的皇上,並不是我的皇上。他的歡心,只是我萬劫不復的深淵,我所有孤寂和怨毒的根源。
三哥,你一定要來救我。
一定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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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我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等聽到外面廝殺怒吼聲時,差點從席上跳起來。
“公主,公主快起來!”連翹顯然剛到外面探過,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