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眉心一道黑氣凝聚不散,這是江湖大哥梅老虎此生最後一次摟著女人跳舞。舞廳外三雙眼睛野性無畏,菸頭丟了滿地。
“操,你吃神仙屎了啊,怎麼一直放屁。”大矮捏著鼻子罵草包。
“可能吃壞東西了。”草包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地響,便意一陣接著一陣。
“趕緊去拉,快點回來。”小矮看邊上有座公廁。
“那你們等我回來再動手。”草包捂著肚子衝進廁所,從背後看,有點瘸。
草包一直都很講義氣,砍人只會比兄弟衝得更前,他的一條腿就是在一次械鬥中被土銃打傷,耽誤了治療,落下輕微的殘疾。如果換個人,大小矮會以為他沒量,找藉口逃避。很多事情也許都有定數,草包勤奮製造肥料的同時,梅老虎從舞廳出來,大小矮一瞅他身邊沒人,衝上去排胸連捅八刀,梅老虎當場斃命。等草包拎著褲子從廁所出來,只看見舞廳門口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屍體,大小矮逃之夭夭。
梅老虎家人報案,草包、大小矮兄弟很快被捕。判決書下來,大小矮死刑,草包十年。黃沙塘下兩聲清脆的槍響,高牆內囚禁了草包十年的青春年華。 草包出獄的時候很淒涼,一身勞動布衣服洗得泛白,風捲起落葉,孑然一身的草包瘸著腿往城裡走。世界已不是十年前的世界,和草包同一批出來玩的混混,在83年嚴打中被風捲殘雲。以往的兄弟死的死、抓的抓,漏網的混混洗心革面、結婚生子,打打殺殺的日子已成年少輕狂的記憶,就像壓在玻璃板下泛黃的照片,沒有人在意草包在高牆外??獨行。
《無間道》裡傻強說:“什麼是坐牢?坐牢就是你爸爸死了你都不能出去拜啊!”草包是他年邁的父母老年得子的結果,獨生子入獄後,老倆口在幾年內相繼辭世,草包沒能見上他們最後一面。墳頭上青煙嫋嫋,紙錢飄飄,草包磕頭磕出了血。
從墳上回來,草包去了大小矮的家,拎了兩個牛皮紙包著白糖包。龍眼要五塊,紅糖是兩塊,白糖一塊,草包的錢只夠買兩個白糖包。結束大小矮性命的兩粒子彈十塊錢,大小矮父母花了十塊錢,沒有了兒子。這十年來他們早對一切麻木,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見喜怒哀樂,混吃等死曬太陽。草包跪在地上咚咚地磕頭,遙遠的傷痛慢慢甦醒,他們想起曾經有倆個兒子,兒子就是因為面前這個人死的,而且,他們還花了十塊錢買子彈。
兩包白糖砸在草包臉上,草包舔舔嘴唇,糖很甜,淚很鹹。
“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我養你們!”
他們開始心痛草包磕破的頭,也心痛灑了滿地的白糖。
草包家的房子給房管局收了,草包把勞改釋放證拍在局長桌上。局長說:“你想幹什麼?”
“你收了我們家房子,現在我沒地方住了。”草包把帶來的被褥鋪在局長辦公室裡。
“你這是幹什麼,你要相信政府!”
“我很相信政府,我們家房子沒了,你這裡要不讓住,就把我送回牢裡吧。”
社會主義的監獄不會收留閒雜人等,草包沒能住回牢裡,房管局把房子還給了他。要回了房子的草包沒有工作,擁有勞改釋放證的草包沒有單位願意接收,草包弄了輛板車拉蜂窩煤賣。
“那個拉煤的就是草包。”小混混們遠遠指著一身煤灰的草包說。
“就那個捅死梅老虎的草包?”
“操,老子要混成這樣死了算球!”
回來後的第二天,冷軍幾個去看了餘建國,歐陽丹青說餘建國一人把事情扛了,在局裡咬著說鬥毆是自己組織的。
“媽比的,你們是坐牢還是做官啊?”張傑看餘建國、十三刀衣著光鮮,比原來白胖了,和原來冷軍進看守所一個樣。後操場火併後,餘建國、十三刀也進入本市頂尖混混行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