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軍,一身的腱子肉,臉卻還是瘦削,線條硬直。駱子建靠在槐樹下專心地玩一把鋒利的小刀,體型修長,偏瘦,抬頭望一眼的時候,小姑娘覺得這個目光如冰的青年太帥了,十年後她在電視上看見古天樂就想起了駱子建,當時的駱子建就是不會笑的古天樂翻版。張傑從屋裡搬出一堆雜七雜八的物什,抬頭看見院子裡清純如百合的小姑娘,瞬間石化,不是鍾饒紅踢他一腳,他口水都會流到腳面上。
“這是夏小嵐,這是軍哥、子建哥、傑哥,這位大美女就是嫂子。”隨著歐陽丹青一一介紹,夏小嵐紅著臉跟著叫人。張傑搬出來的物什有織毛衣的鋼針,炭,各種調料瓶,自己焊的小鐵架,切成小片的豬牛羊肉,雞翅,午餐肉,啤酒……。可樂和雪碧是歐陽丹青從家裡搬來的,那時候這種汽水也是希罕東西,外頭沒的賣。其實這些材料看一眼就知道要幹什麼了,沒錯,就是“燒烤”,可這個詞太先進,90年代初我們只有“野炊”這個詞,一群人要以“野炊”這種形式替小兄弟歐陽丹青舉行他的成人儀式,紈絝子弟歐陽丹青過了今晚就是二字頭的青年了。
那座城市有一條河或者說是江,在一段河道的分岔口,沖積出一片沙洲,上邊的小紅柳鬱鬱蔥蔥,是當時的文學青年與搞物件男女的天堂。可今天這個天堂變成了廚房,張傑和歐陽丹青在上邊挖坑刨洞,狼煙滾滾,嚇跑了幾對正深沉探討人生理想的眼鏡男女。
各種肉類開始是烤,味道不咋地就變成了煮,用可樂和雪碧煮,張傑嘗一口,說有龍眼燉肉的味道,可還是沒有人敢吃。暮色蒼茫,一堆篝火照亮曾經年輕的臉。酒被喝了一瓶又一瓶,歲月沒有因為那些歡笑停留片刻,就像那天緩緩流過沙洲的河水。
冷軍如果不是個刀頭舔血的江湖大哥,也許會成為一個畫家,一個音樂家。從沒有人教過他彈吉它,他自己摸索了幾天便彈得行雲流水。幾個人一輩子都會記得冷軍彈唱的那首歌,叫《閃亮的日子》,他們曾那樣安靜地坐在一起,在月色浸潤的沙洲上聽這首歌。
我來唱一首歌
古老的那首歌
我輕輕的唱
你慢慢的和
是否你還記得
過去的夢想
那充滿希望
燦爛的歲月
你我為了理想
歷經了艱苦
我們曾經哭泣
也曾共同歡笑
但願你會記得
永遠地記著
我們曾經擁有
閃亮的日子。
江湖大哥冷軍溫柔地吟唱,指尖撥弄心絃,以後這樣的日子,只會在夢裡出現。
補寫一段,
這段描寫冷軍幾個剛被學校開除出來的事,
發生在伏擊賴蛤蟆之前。
被學校開除的冷軍、駱子建、張傑三人,由業餘混混晉級為職業混混。突然不用每天早起去學校的日子百無聊賴,冷軍甚至在好幾個早晨猛然驚醒,一看鐘已經過了早讀時間,抓起書包就往學校衝。當他帶著滿臉草蓆印站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屬於這裡。
從小老師和大人就教導我們,做人應該有理想。哪怕你不知道理想是什麼東西,也要捏著小拳頭替自己想一個豪邁的理想。冷軍現在也有個理想,他決定將混混事業進行到底,當一個比趙德民還牛比的老大。
《東邪西毒》里歐陽峰說:“這四十多年來,總有些事你不願再提,或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見,有的人曾經對不起你……。”冷軍三人被學校開除後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挨個找曾經想揍而沒能揍成的人。張傑還一本正經地用狗爬式書法寫了張黑名單交給冷軍,冷軍說:“這狗頭軍師水平太臭。”
楊家三兄弟在同一所學校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