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睛,他也靜靜回望著我,四目沉沉相視糾纏,好像彼此目光中隱含了什麼深意,而我們都執著地想去一探究竟。
“師兄……等我哪日打了退堂鼓,你再放我自由吧。”
這般任性幼稚的話,連我自己都禁不住笑了。我沒敢再去看他,我僅存的勇氣就快要用盡了。他還是溫柔地將我揉進懷裡,我好似終於尋到了追尋已久的什麼,想抱著他大哭一場,卻又止不住滿心的笑意。
男子的胸懷啊……我沉沉吸氣,雙手攬向他寬闊的脊背。
是我的夢嗎?新婚夜鋪天蓋地的火紅再次閃回,揮之不去,現在想來只覺得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我竟然是他的妻。我和他早已成了親,不管當初是出於何種考慮,我因此存有白頭到老的幻想也是情理中事。只是我還想著做我的自由女性,還憧憬著風生水起的人生。身受現代的文化教養對我來說或許是不幸,那隱隱的大女子想法在這裡壓根派不上用場。我曾堅持要尋一個愛我的、同樣也是我愛的人,兩人情投意合,此生不渝。可那一點兒都不現實。我不可能走遍天下去尋找一個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的假想情人。
他,那樣的一個他,怎麼會喜歡我的呢?
久久的,夜色深沉得已經分不清幾時了。我捧著一張臉靜坐窗前,仍覺心音如鼓,好似在宣告著……對他,我會傾盡一生的心動。我聽到自己的心在躍躍欲試,甚至在慫恿我拋卻矜持。可我真的愛他嗎?
當我身為旁觀者時,看著談情說愛的兩人,總覺得一切都明朗得不容置疑。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何來那麼多一言難盡又言不由衷的藉口與託辭?可當我成了那兩人中的一個,卻發現自己也無法免俗地犯了難。我喜歡同他在一起,可我不知我是否能愛他到不顧一切的地步。若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又叫什麼“愛”呢?僅一個字,在我心中卻被看得很重很重。我一直認為愛人的人要具備崇高的信念,要無私付出,還要在關鍵時刻為了所愛之人奮不顧身。所以我怕自己的膽小怯懦會出賣我。如果將來有一天,證明我愛自己更甚於愛他,我又要如何面對他?
我好睏惑,我到底將他看成什麼呢?
不,別再多想了,多想要入魔了。
李斐仍就住在西面冰冷的廂房,儘管每天相處的時間也還不多,但我們會一起吃過晚飯,然後再一起去書房裡沏一壺香茗,邊品茶邊閒話天地。他和我一樣鍾愛沉靜的氣氛,不喜紛擾,卻每每在望向我時淡抿笑意,那般柔和溫暖的目光總會使我不覺沉迷其中,好像就這麼不說話而被他一直關注著也是件令人極為開心的事情。我也才知道他寫得一手好字,大氣或雋永,憑字看人,總覺得他的真性情一定也相差無幾。而我呢?寫的字連七八歲的孩童都不如。於是我向他學習寫字,每晚便都會在書房練上大半個時辰。這時的他似乎成了隱形人,只會默默伴在我身邊凝神觀察。一時萬籟俱寂,我心神一閃,筆下也走了樣。然後就必會聽到他殷切地闡述起“練字煉心”之道,握過我的筆桿親自上陣示範。
我喜歡看他寫字的樣子。
為何會這樣呢?雖然面對他時時會神遊天外,我卻是懷著莫名欣喜喃喃自問。按理說來,像我和他這般寡言少語的人湊在一起,一定會更加沉悶無趣。可為何我反而覺得心中安寧呢?夜晚因此變得異常短暫,而白日卻覺那麼漫長。我從不知自己也會成為整日沉迷於情情愛愛的小女子,如此的依戀他,依戀到連自己也感到害怕的地步。他有他的使命,儘管我認為那只是一場徒勞,他卻不會因為我的反對而生退意。我怕我會失去這份安寧,我怕當我付出全部真心的時候,就是他離開的時候。
師兄,他早已不是師兄,而我卻執意叫他師兄。我其實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只是冥冥中覺得那聲師兄會不時喚起他的記憶,告訴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