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
每天吃飯後,易道便和愛妻一起手拉著手,或是沿著小鎮光滑的青石板道在鎮上散步,或是去河邊玩耍消食。若是小雨天,易道便執了一把梅花油紙傘,帶著曲良因登高望遠。遇到陡峭的地方,他就將愛妻背到背上,踩石登高,如履平地。站在高處朝遠看,嵯峨黛綠的群山座落在煙雨朦朧中,時隱時現,分外迷人。
竹樓旁邊有塊荒地,易道花一個下午在那開了片菜園,種上些白菜扁豆。每次易道在地裡勞作,曲良因便坐在菜地旁的大青石上撫琴。山谷清幽,琴聲迴盪,襯得平常的琴聲也格外幽遠綿長。
有時易道興致好,也會坐過來撫上一曲《鳳求凰》。撫琴的易道尤其儒雅,長長的睫毛靜靜低垂,雙手優雅地起落,渾身說不盡的恬淡意態,曲良因常常看得神魂顛倒。她覺得自己夫郎的琴聲根本不是凡人能奏出來的,琴仙琴神,也不過如此了。只可惜她的琴音質一般,白白浪費了易道的琴藝。
為了給琴仙夫郎做斫一把好琴,曲良因在小鎮找了個遍,終於尋到一顆百年杉木房梁。用二斤米將木樑換下,趁易道出門打獵的時候,請人將木樑拖回雜物間。柔弱的女子拿起斧子鋸子,替夫郎斫琴。只是她力氣實在太小,等易道從山上回來,她連木頭都還沒鋸開。見到她的窘狀,易道接過鋸子刷刷刷忙活開。鋸木板,描線,掏膛……
三天後,一架黝黑的落霞琴就擺在了曲良因的梳妝檯上,琴背面用小篆寫著“優曇華者琴”。
曲良因沒臉沒皮地用硃砂漆在後面添上幾個小字,“贈夫郎道”,然後將琴送還給易道。把易道弄了怔了又怔,明明是自己做的琴,接過去時卻小心得像接過絕世珍寶。一激動,大白天就擁著曲良因進房間聊“夫妻密話”,差點沒把曲良因的骨頭都拆碎了吞下去。
剛過完十八歲生日,曲良因身體不適。怕易道擔心,瞞了易道去藥房請大夫診斷了一下,竟驚喜地得知自己已有孕兩月有餘。為易道傳宗接代是她長久以來的願望,滿心歡喜地趕回家,易道正在院子裡晾衣裳。她笑盈盈地走過去,環住易道的腰:“夫郎,告訴你一個好訊息。”
“嗯?”
“你要做爹爹了……”
話未說完,易道被針蟄了似的跳開,怔怔地看著她,臉色發白。
“孩子?!”語調急切。
早知道他會很激動,曲良因一臉嬌羞摸著肚子:“兩個月了。”
站在原地,拳頭捏緊又放開,眉頭緊緊蹙起。
然後一步一步,緩緩走過來,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將側臉貼著曲良因的小腹,聲調微顫,:“這裡面……有我的孩子……渾家……謝謝你渡我出……無邊地獄……”
感覺到手背溫溫一熱,有什麼暖暖的液體落在了上面。曲良因得了一驚,趕緊捧起易道的臉,見他兩眼通紅,不由欣慰得鼻子發酸:“夫郎,這才是第一個,以後我要給你生好多個。”
“渾家……”易道靜靜地凝視了她半晌,又將臉埋到她身上,“我的渾家,誰也奪不走……”
然後易道一下午不見蹤影,回來時揹著一大堆驅邪的用品忙開了。
將手指粗的繩索放在硃砂中浸泡,編成大網,罩在屋子和院子頂上;拖來幾十碗口粗的樹木,做成三米高的柵欄。替換了原先的籬笆,將個院子圍得想堡壘似的密不透風。柵欄上刻滿蝌蚪形狀的符文;又在屋子院子四面八方,掛起無數串古銅色的風鈴;牆角灑滿各種驅邪粉。
眼看著自家亮堂堂的屋子被易道打扮得如廟宇一般,黑洞洞的十分壓抑,曲良因的疑惑與日俱增。終於,她忍不住開口問:“夫郎,你把家擺弄成這樣做什麼?”
易道不答。半晌,他那雙黝黑的眼睛才望過來:“懷孕容易招邪祟,我想保你和孩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