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鬆了揪著簾子的手,不敢再看。
只聽外面胤禛道:“既如此,此事就交廉親王經辦了。怡親王留下。”叫著廉親王,話音卻透著陰冷。
允禩告退出去,給十三賜了座,這下只有他們兄弟倆了:“年羹堯那邊,你怎麼看?”胤禛嗓音極其淡漠。
“年羹堯其人,臣以為不必擔憂。不過是個狂傲些的奴才,翻不出聖上的手掌心。”十三答得輕鬆隨意。
忍不住隔了簾縫望去,只見胤禛淡看十三一眼,笑容轉深:“你說得對,他不過疥癬之疾,那個人才是心腹大患,其心真不可問。”哪個人?允禟還是允禩?
胤禛提聲叫我:“末兒。”我硬著頭皮從裡間走出來“把這本書送去暖閣。”明擺著的禁止我再旁聽。
等十三走了,蘇培盛來找我:“聖上說讓您歇會兒,不必過去候著了。”
我默默坐在暖閣,一杯一杯給自己滿上,活了幾輩子,經歷了這麼多事,回頭再看我仍然失敗得一塌糊塗。忘忘不掉,救救不了。他們在自己的路上走得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記得誰說過:前半生不回頭,後半生才不後悔。我明明沒有回頭,可為什麼還是後悔。後悔不該記得他們的好,不該記得他們的笑,不該記得那些曾經滄海卻最終在風中散去的愛。
我把頭埋在臂彎裡無聲的笑,我剛成為夏末時,老天曾經給過我機會忘記,可我卻一直拼命尋找,彷彿尋找失落的靈魂。原來一直不能放棄,不願放棄,抵死糾纏的,是我。
迷亂夢迴他的氣息逼近:“怎麼又喝了酒。”我強撐著半眯了眼給他一個笑,胳膊軟軟攀上他的脖頸。
“你累不累?”我半夢半醒的問他。
他笑得曖昧,在我耳邊低語:“累怎樣?不累又怎樣?”
本想白他一眼,實在困得慌,最後只幽幽的嘆氣:“累了,能離開多好。”
有一瞬間他表情忽然空白,隨即沉下臉,眼裡陰狠的光閃過:“你想走?去找誰?”我無言以對。
曾經他飽含殺機的微笑讓我心痛。然而又能如何,他的深沉狠絕,他的帝王心術,他的權謀心機,他的笑容,他的體溫,他的呼吸,都是他,由不得我不要。
“汝身安處,即是我家。”這句話曾經對他說過,如今卻格外悲涼。天地茫茫,除卻他處,我已無處容身。
“那就不要管別人,什麼也不要想。”他沉聲命令我。我緊緊擁住他,沉默不語。既然如此就任性一回,只想他一個人就好。
銀色月輝透過紗幕籠上他熟睡的臉龐,連在夢裡也是緊鎖著眉的。他始終將我圈在懷中,想像平時一樣伴著他的心跳聲入眠,卻無由地害怕起來,還有多久?我還能在他身邊多久?
我們共享一個生命,無心說這一切是有極限的,總怕極限就是下一刻。
我走了,誰陪他度過這長夜,我若滯留人間誰伴我繼續前行?
我把臉貼在他胸前,朦朧聽見他說:“夏末,這一生都不要離開我。”
我只求這一瞬就是一生。
紅沈翠冷
年大將軍在京中大大地擺了一通排場,才煊煊赫赫的走了。他以為他的人生剛剛拉開華麗的帷幕,殊不知他所期待的大戲還沒開鑼,便要謝幕了。
那道發給年羹堯的密摺是胤禛含著笑擬的,每字每句不曾假手於人“凡人臣圖功易,成功難;成功易,守功難;守功易,終功難……若倚功造過,必致反恩為仇,此從來人情常有者。”
他笑著把密摺放進朱匣鎖好,特意吩咐:“讓撫遠大將軍好好看看。”以前胤禛一直稱呼他的表字亮工。親疏遠近,就在這幾個字上。得意時是他一個人的榮寵,失勢時卻會要了一族人的性命。曾經的千古君臣知遇榜樣,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