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屠殺,卻比屠殺更可怕。
面對著如此難以想像的畫面,面對著超出想像的敵人,草原人甚至無法憤怒起來,只是一味地恐懼,再因為絕望而悲傷。
便是部落裡最勇敢的男人,在這一刻也失去了所有信心。
渭城南城門處響起零散的蹄聲。
屍堆山中間那道豁口處的煙塵漸落。
一個人從那裡走了進來。
一匹駑馬拖著一輛舊車跟在他的身後,車上滿滿裝著羽箭。
那人身後還背著箭筒,鐵弓在肩。
那人的衣服上,被落下的血水與煙塵塗成斑駁。
他穿著件普通的唐軍軍服。
他看著就是個普通的唐軍士卒。
他本來就是名普通的唐兵。
多年前,他一直在渭城當兵。
多年後,他終於回到了這座城市。
他是回到邊寨故鄉的遊子。
他是夢回吹角連營的老兵。
他滿身風塵,不可阻擋。
第七十五章 重回渭城當年道
只看樓主
唐國與金帳之間最後的戰鬥,在春天的某天清晨開始。自始至終,徐遲的中軍帳只是付出了數萬枝弩箭的代價,再不需要做別的事情,便有千餘名最精銳的朵兒騎騎兵,死在一個人的手裡,死在那個人的箭下。
單於騎在馬背上,向身後的渭城方向望去,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夫子登天后,修行界曾經不成文的那些規矩,都被一筆抹除,其後柳亦青單劍入宮,殺死了南晉皇帝,代表著新的人間、新的律條出現,而隨著那場春風化雨,戰爭的形態,更開始發生難以想像的劇烈變化。
那些寥寥無幾的強者或者不能決定人間如何走,但已經開始有資格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比如像今天渭城發生的這場戰爭。
以往被用來形容這種改變的是已經死去的柳亦青,是最近在清河郡霸道無雙的橫木立人,也有人會想及當年青峽前的君陌,但直到今天寧缺出現在渭城,包括單於在內的所有人才明白,只有他才能代表戰爭形態的改變。
寧缺,才是能夠最大程度地改變一場戰爭走勢的強者,因為他有這個能力,因為他有這個手段,更因為他有這方面的想法,有絕對的意志——仔細想來,從他開始修行以來,他對修行法門和武器所做的任何改變,最終都能用在戰場上,都能用來進行最大範圍的殺傷,在這方面就連葉紅魚都遠不如他。
大概這是因為,現在修行界最巔峰的那些強者,只有他是從最普通計程車兵開始做起,只有他最瞭解戰場,那麼理所應當是他來改變戰爭。
渭城北方原野上,早已響徹鳴金收兵的聲音,到處都是急促的馬蹄聲,剩下的八千餘騎朵兒騎,正在護送著單於疾速向草原深處撤去。
金帳王庭還有很多騎兵,似乎還有再戰之力,但朵兒騎的氣勢已經被嚴重挫敗,永遠再也無法進入那種節奏,那麼便是必敗之局。
單於擬定的那個賭局或者說搏命的想法,還沒有來得及實施,便被碾碎的不留殘渣——未戰便敗,這讓他感到真正的絕望。
弩營並不可怕,徐遲就算用弩營封住渭城城門,也沒有意義,甚至他是刻意留給唐人這個機會,他相信自己的騎兵能夠頂住那些恐怖的弩雨,用傷痛和死亡化作長生天賜予的勇氣,從而變得強大無比。
他沒有想到,能夠抵擋弩雨的朵兒騎,能夠無視死亡的朵兒騎,最終卻沒能衝過那個人的箭,竟是被震麻了膽魄,那個人竟似比死亡更可怕。
可即便撤離渭城又如何?按照大祭司和智者們的計算,唐軍根本不會給己方太多的時間,看似翠綠喜人的草原,無比熟悉的環境,只能成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