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攤。“到頭來你見我跟了誰?”
被堵了幾句,江嬤嬤無話可說。
“好吧好吧,最好是這樣。我叫他進來,但嬤嬤還是勸你一句,那種人怎麼說都是個沒擔當的斯文人,在這種人身上撈不到甜頭,就別跟他走得太近,免得打壞自個兒的行情。”
“是。”她懶洋洋地打個呵欠,一點都不誠心。
江嬤嬤軟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走了。
“久違了。”那男子掀開廉子一角,輕聲開口。
“坐吧。”江杏雪把位子讓出,褪了鞋躺回床上,斜倚著身子覷他。
昏暗的房間,充滿了誘人的薰香。面對此情此景,文憶陵自認不是柳下惠,不禁心動了。
“醉臥美人圖,活色活香。”他微微一笑。
江杏雪仰著臉,“噗嗤”一聲笑起來:“你這死驢蛋書生,講的話沒人聽得懂。”
這番粗話令文憶陵莞爾,他嘆了口氣:“我在上海見過不少女人,可是半年下來,論風韻、論姿色,全沒有一個比得上你。”
“所以你想我,又回這兒來了?”她又咭咭笑起來,這會兒連枕頭都丟向他臉上去了。“死相!”她啐了他一口。
“可不是嗎?結果嬤嬤還是不喜歡我。”文憶陵接下枕頭,笑撫枕上精繡的一對鴛鴦。
他比江杏雪大了十歲,柔和的眼角有些淡淡的紋路;唯一令人深刻的,是他那笑起來格外滄桑的溫文。
“你管她喜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就得了。”
文憶陵坐在床前,仍是那抹溫柔的笑。五年前他投在軍閥張大帥麾下,因職務之便到怡香院,一眼相中初入行不久的江杏雪,花下重金買她一夜;然而整晚的時間,卻只是跟她東拉西扯地聊個沒完。教褪了衣裳、縮在帳幔後的江杏雪悶悶地盯瞪著他瞧,直覺得這人有毛病。
不過文憶陵此舉的確為她帶來了不少好處,江杏雪的身價從那天起水漲船高;而她也夠聰明,懂得把握機會,才造就了今天她在怡香院的地位。
所以文憶陵對她來說,應該算是個恩人。但依江杏雪那打從骨子裡就仇視男人的個性,他能當江杏雪真心相待的朋友已是極限。
所幸文憶陵這人要求的並不多,他是個歷經風雨的人,從不介意江杏雪的態度。
“我很想你。”她突然收住了笑,口氣真誠而不嘲弄,不再有跟江嬤嬤強詞奪理的傲慢,也沒有拿枕頭扔他的媚態;伸出半截白皙的臂膀撫摸他的臉,溫暖而自然。
文憶陵握住她的手掌,點頭笑了。
他們的接觸,一直都僅止於此。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有些話從不說得太明白。
“聽說葦柔逃了。”
她收回手,神情霎時變得有些哀傷。
“她真傻,就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她懷孕了?”文憶陵似乎也為這個訊息震驚不已。
“流掉了。聽說是個男人救了她,要不然算算時間,那孩子也快落地了;不過,我知道的也只有這些而已。江嬤嬤找不到人,所以我也一直沒她的訊息。”
“回頭我再幫你找找。”
她點點頭。“找到她,就算不跟我聯絡,我也瞭解,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江嬤嬤沒為這事刁難你吧?”
“我和她只是相互利用,沒這麼容易撕破臉。”她嘻嘻一笑。“我在這兒好得很,沒病沒痛,誰也沒瞻給我臉色瞧。日子只圖開心,不想其它的就好了。大老遠回來找我,你是不是有話要告訴我?”
文憶陵搖頭笑了,原來此行的目的卻突然因為她最後這幾句話而保留。如果她的笑容是真心的,那他又何必把那不愉快的往事重提,即使是她曾經託他尋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