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並不知道劉秀此時心裡的打算。
或許,即使她知道了,也只會輕嘆一聲,繼而臉上浮出譏諷的笑來:劉疆還未長成,對劉秀並不是威脅,甚至,在他將命不久矣時,還是劉秀全部的牽掛。
但,若劉秀能長命百歲,劉疆焉能有好果子吃?
帝王心術,從來如此,他們得到一個皇位,先是要與天下人爭,再與家人爭,與兄長爭……染血的皇位,染血的江山,那位置高高在上,卻是由無數鮮血與屍骨堆起來的高度。
帝王多情,帝王無情。這樣出來的帝王,才是守護這疆土的最好人選,但,這最好的人選,卻也是天底下,最無骨肉之情的皇父。
皇父,皇字永遠在前啊。
做他的兒子,首先,須做一個聽話的臣子。
郭聖通太明白這些了,所以,她即使知道劉秀此時的想法,也不會因此放過他。
畢竟,那時間過得再久,已然摔碎在地的鏡子,也無法天衣無縫地粘合;仇恨無法消弭。或許對於有的女人來說,愛可以放棄執念,給他機會重新來過。
但這種拿利益去考驗人性的蠢事,郭聖通曾做過,那麼如今,她便再也不會做。
“文叔如今需要一個大夫,”郭聖通對著惶急不安的弟弟道,“阿姐無事,阿姐只是有些怕,況兒,文叔會好起來的對吧?”
郭況初時一愣,剛想問郭聖通為何這般說時,忽然反應過來:“阿姐你也莫要太操勞了,你如今還懷著孩子呢,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腹中孩子考慮啊。你這般衣不解帶地照顧姐夫雖然沒有錯,可你也得顧惜著自己,你看,才幾天?你都瘦了一大圈了。等姐夫醒了,還指不定多心疼呢。”
劉秀躺在那裡,清清楚楚聽著郭聖通姐弟的對話,心頭不僅更加柔軟起來:當年在河北,劉揚提出要聯姻時,他最初是反感的。那時候他剛剛取了陰麗華不久,年少時的夙願已然達成,又不得已同陰麗華暫時分離,心頭當真除了陰麗華便塞不進去其他人了。
可如今,他已不知道,多少次默默感激上蒼。
那一年的河北,他遇到了郭聖通,在他最潦倒的時候,遇到了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
等等!
劉秀忽然被自己心裡的念頭嚇了一跳:‘最重要的女人?’
“通兒……”他終於發出聲來。
然後便看到郭聖通那張滿是淚水的臉,她在笑,在細聲安慰他:“文叔,你醒了。會好的,毒一定會解的。”
“你不該……”他說,然後便看著她,再也發不出聲來。
“不該?”郭聖通疑惑地看著他,“文叔,你說什麼?”
劉秀沒有再說,只痴痴地看著她:她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美麗,那麼的讓他不捨:千里尋他,以身救他……
他每每再為上一件事感動時,她便又做出更讓他感動的事來。
“我想活下去。”他說,“長命百歲。”
郭聖通心頭猛然一跳,繼而輕輕應道:“好,活下去,長命百歲。”
只是劉秀,你要的是長命百歲,我卻想要你立時斃命。不若,我們折中一下,讓你再活一載?
“我想看疆兒長大,娶妻生子,我想看天下一統,我也想,”劉秀說話困難之急,好會兒方才道,“同你一起到老。”
真好,劉秀,你的想法真好,只是,若你真能長命百歲,只怕過不了多久,便無我母子二人的生存之地了。
郭況自然是明白這些的:男人在某些時候,情話可以說的很動聽,可是,女人卻不能當真。因為男人的感情來的快,去的更快。
他急的想要跺腳,生怕郭聖通中了劉秀的美人計。
“文叔,你先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