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寫詩,終生泡在圖書館裡,讀過成千上萬的古籍名著。生活中的他是謙謙君子一個,滿腹經綸,出口成章,妙語連珠。他利用哲學問題進行文學創作,詩歌,小說,隨筆,文論,每一個領域都留下了閃閃發光的名篇佳作。總之,他古怪不是因為弱智和無知,也許僅僅因為他是一個作家,一個優秀的作家。他為自己荒唐的離婚曾經這樣對人狡辯過:每天做噩夢是可怕的,但每天不做夢也是可怕的,兩者可怕的程度具有相等的高度。現在,我也許可以套用他的話來說:一個作家,他優秀的程度和他古怪的程度具有相等的高度。難怪有人說,作家都是可憐的,與作家一起生活的人也是可憐的。你們知道為什麼嗎?還是讓這位古怪又智慧的作家來告訴我們吧——他說:那是因為作家要寫作,要探究人心靈的深淵,所以時常容易陷入寬大的寂寞和孤獨中。
“寬大”到什麼程度?
無法用數字來體現,但有形象。和這位作家幾乎是同時代的另一位世界級大作家,海明威,有一篇著名的小說叫《乞力馬扎羅山頂的雪》,小說有個題記是這樣說的:“乞力馬紮羅是一座海拔19710英尺的高山,山巔終年積雪。其西高峰叫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之廟殿的意思。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經風乾凍僵的豹子的屍體。豹子到這樣高寒的地方去幹什麼,沒有人作出過解釋。”
作家是那頭可憐的“豹子”(2)
有人解釋說,這隻豹子就是作家。
我認為,這隻豹子是所有挑戰人類極限者的象徵,當然也包括作家在內。極限是什麼?是無知,是無底,是無邊無際的寬大,深不見底的深淵,是從已有開始,向未有挑戰。為了說清楚問題,我們不妨牽強一點地說,劉翔挑戰了人類跨欄的速度,愛因斯坦挑戰了人類理解物質世界的高度和寬度,曹雪芹挑戰了人類開掘情感世界的深度和亮度。劉翔和愛因斯坦的“功勞”不言而喻,曹雪芹有那麼偉大嗎?我認為有的,他的偉大在於無形地改變了我們無形的內部,看不見的精神深處。比如,秋天來了,各種花朵開始在寒風中凋謝,這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因為司空見慣,我們可能根本不會去理會它,熟視無睹。但是,對一個看過《紅樓夢》的人來說,他可能會因此想到林妹妹悽婉地葬花,進而想到你的某年某月,戀人的遠去,愛情的離散,或者相似和一些物是人非的淒涼景象。類似的例子不勝列舉,我要下個結論:科學家讓我們對身體之外的世界——物質世界——越來越瞭解,佔有的也是越來越多,遼闊的地球正在變成一個村莊,我們在有生之年完全有可能去太空旅行——幾十年後,我們去太空觀光旅行也許並不比今天我從成都到蘇州複雜多少;那麼是誰讓我們對身體內部——精神世界——越來越瞭解,進入得越來越深,佔有得越來越多?
毫無疑問,是作家,詩人,藝術家——這些人。
據說一個人的心只有四兩重,肥大一點的大概也不會有一斤吧,但它構成的世界就像我們置身的這個世界一樣,也是無垠的。這些人——作家,詩人,藝術家,就像那隻凍死在乞力馬扎羅山頂的豹子一樣,想探究“無垠的心”到底有多遠、多深、多寬、多大。這是一件有點兒荒唐的事情,因為它對我們生存沒有實際意義。白雪皚皚的山頂,沒有食物和溫暖,豹子去那兒幹什麼?豹子肯定不會去的,即使去了,當發現那兒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溫暖後,也會馬上掉頭下山。所以,這不是一隻真正的豹子,它是象徵,是有些人的象徵。這些人不甘現狀,向遠方走去,世界因為他們的“不甘”而變得更加迷人,精彩,遼闊,寬廣,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他們自己卻因此可能變得更加孤獨、苦難,甚至付出生命。因為他們走在了雪線之上,走在了天寒地凍和飢寒交迫中,看不到人影,聽不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