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被血肉包裹的森白肋骨,以及折斷的肋骨後方黑洞洞的胸腔。
本該安置著心臟的位置空空如也。
——喻輕舟的心臟居然不見了。
枇杷再三檢視了一番,無論是屍體本身,還是周圍的地面,還是方才樹枝折斷的位置……都沒有。
枇杷的腦中亂作一團,更多的疑問隨之浮現。
是誰取走了屍體的心臟?
是黎念,是蘭,還是什麼他根本都想不到的人?
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取走一個死人的心臟……
心臟……
某個畫面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猝然擊中了少年。
還是在那片被虛無充斥著的黑暗之中,被敲門聲驚醒的“他”低頭看見了從門口延伸向自己的長長鎖鏈,而鎖鏈的另一頭連線著的就是那顆應該早已死去的心臟。
或許——
枇杷想到了一種可能。
喻輕舟不是完全用錯了方法。
只是有人使用特殊手段——比如說某種神秘的儀式,阻止了他的徹底死亡。
而喻輕舟的心臟,極有可能是在那個時候,作為儀式必要的媒介被那個人取走了……
想到這種可能,枇杷禁不住感到一陣戰慄。
如果假設成立,那麼也許只要自己能夠找到喻輕舟遺失的那顆心臟,毀掉它,說不定就能夠破壞整個儀式。
那樣一來,無論喻輕舟,還是作為枇杷的自己,都可以得到徹底的解脫。
“……莫非這才是你真正想要告訴我的嗎?”
枇杷小聲喃喃著。
懷中的屍身依舊保持著徹底死去的模樣。
只是隨著少年詢問時的動作,缺乏頸骨支撐的腦袋向著另一側微微歪斜,就像是在對未來的自己表示認同一般。
“……”
“這樣啊,我明白了。等等我,等我找到你的心臟,一切也許就都可以結束了。”
枇杷柔聲說著,嘴角不自覺地輕輕翹起。
天空忽然變得晴朗,微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枇杷小心翼翼地抱著喻輕舟的屍體,隨時提防著沿路可能會有零件掉落。
夢境和現實中的時空並不全然重合。
就像他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到公主府來的,自然也並不知道該如何原路返回。
好在枇杷並不想著一定要回去,只是想找個相對乾淨的地方……枇杷已經感到了睏倦。
在這個夢裡睡過去的話,就會在屬於他的那個現實中甦醒。
向來如此。
所以,枇杷想要趁著那之前找到地方安放喻輕舟的屍體。
他緩慢地向前走著,感到昏昏欲睡。
沿路的風景變換。
冷清的街道,浮華的宮殿,積雪的山嶺……
終於,他看到了那條來時的小徑,蜿蜒曲折的小徑一直隱沒在密林的深處。
奇怪的是,來時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此時再往回走,卻能夠聽到從兩側樹林中傳來的隱約人聲,只是並不真切,也無法辨別聲音傳來的具體方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紛雜交錯間,他卻依稀辨別出了他們呼喚著的全都是……全都是同一串古怪的音節。
那音節在枇杷的心底激起一種異樣的情緒,熟悉又陌生,欣喜又惶恐,愛慕又憎惡——
他不由得低頭抱緊懷中的身軀,加快步伐向著小徑的盡頭趕去。
像逃避瘟疫一般地,將那些龐雜的聲響一股腦兒丟在身後。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枇杷已經站在了籬笆小院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