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對自己一切的任性妄為徹底悔改。我要揮別絕對的自私自利,決心到達一種全然無私的境界。我要在想到自己之前,先想到別人,我不斷提醒自己要盡一切努力來消除我造成的傷害,這麼一來也許能開始在這世上成就些什麼。當然啦,這是項不可能實現的計劃,我卻抱著近似宗教狂熱的心情執意去進行。我想讓自己變成聖徒,一個不相信上帝的聖徒,四處流浪廣施善行。無論現在聽起來有多荒謬,我相信那正是當時我想做的事。我渴望獲得一種確定性,而且我願不惜一切代價去獲得。
然而眼前仍有一項阻礙。雖然命運最後還是眷顧我,但那已是間不容髮的地步。體溫回覆正常後的一兩天,我下床去洗手間。我想那是晚上吧,濟馬在另一個房間埋頭工作。上完廁所拖著腳步慢慢走回房間,我注意到維克托舅舅的豎笛盒正放在地板上。打從得救那時候起,我壓根就沒想過它,而看到它樣子那麼糟,我突然覺得驚恐萬分。黑色的皮殼多已脫落,剩下來的也鼓起龜裂。它禁不起中央公園裡的風吹雨打,而我很想知道雨水有沒有滲進去、樂器有沒有受損?我撿起盒子爬上床,做出最壞的打算。解開鎖掀起盒蓋,還沒來得及檢查豎笛,一個白色的信封飄落在地上,我這才明白自己大難臨頭了。那是兵役委員會的來信。我不只忘了體檢的日期,連自己收到那封信的事也忘得一乾二淨。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事情似乎又向我逼來。我現在大概已經變成逃犯了吧。假如真的錯過了體檢,然後政府也簽發了逮捕令──那表示我得付出慘痛的代價,後果的嚴重性難以想像。撕開信封,找到印刷函貼在空白欄上的日期:九月十六日。這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幾。我已經喪失了看鐘、看日曆的習慣,連猜都沒辦法。
“有個小問題。”我問仍在俯首工作的濟馬:“你知道今天星期幾嗎?”
月宮 3(2)
“星期天。”他頭也不抬。
“我是說日期。幾月幾號。不必說哪一年,這個我還很清楚。”
“九月十五。”他依舊頭也不抬。
“九月十五?”我說:“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千真萬確。”
我躺回枕頭裡,閉上眼睛,喃喃地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濟馬終於轉過頭來,狐疑地看著我。“到底有什麼好的?”
“因為這樣我就不是犯人啦。”
“什麼?”
“因為這樣我就不是犯人啦。”
“我第一次已經聽得很清楚。同樣的話再說一遍也沒用。”
我舉起那封通知信揮了揮說:“看了這個就知道我在說什麼。”
第二天上午我得去白廳街報到。濟馬已經在七月接受體檢(他因氣喘而辦理緩召)。接著我們花了兩三個鐘頭討論我的未來。這場談話基本上跟美國那時成千上萬年輕人的談話雷同,但跟大多數的人不一樣,我壓根沒有準備去迎接那個關鍵的時刻。沒醫生證明、沒吞藥扭曲肌肉反應,沒安排一連串的崩潰好戲來建立心理焦慮病史。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會去當兵,但在得到這個結論後就沒再多想。就像在面對其他那麼多事的時候一樣,懶惰散漫佔了上風,而我就毅然決然地把這個問題拒於千里之外。濟馬嚇到了,不得不承認如今為時已晚。我不是透過體檢就是沒透過;要是透過了,只有兩條路可以走:離開這國家或是去坐牢。濟馬說了一些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