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她亦看得明白。“以君才地名聲,人多景慕,願結婚媾,固亦眾矣。況堂有嚴親,室無冢婦,君之此去,必就佳姻。”因此才說“盟約之言,徒虛語耳。”此情此景,此言此語,想必悲愁哀傷壓抑無奈患得患失,必定已溢滿她胸懷。
愛情並非只是甜蜜,愛情有時候亦如一杯苦酒,既已飲下,酸甜苦辣俱得嚐遍。既已愛上,即使帶有苦澀,又如何放得下?她不要未來了,哪怕今後選擇青燈古佛,剪髮為尼,永絕紅塵!她也要他,她也要這愛。她說:“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壯士之秋,猶有八歲。一生歡愛,願畢此期。然後□選高門,以諧秦晉,亦未為晚。妾便捨棄人事,剪髮披緇,夙昔之願,於此足矣。”
他走了。外放為官,回家祭祖探親,他不得不走。她亦不攔他,只是內心的擔憂如水面上的圓暈,一圈一圈盪漾開去。隨著時間越長,這擔憂慢慢變成絕望,自古男人皆薄倖,原來你也如此,什麼海誓山盟,什麼山盟海誓,到頭終是空。
命運之門對她關閉。再次面對這薄倖男子,她已行將永訣。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她說:“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香蕉你個巴拉,你害我如此,我也要你一生不得安寧!你送我一命,我也要毀了你一生!
活過,愛過,寫過——張愛玲
活過,愛過,寫過——張愛玲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她與他的相識是一場錯誤,她與他的愛情故事就像是一場錯誤的煙花,絢爛至極,卻也傷人至深。然而於她來說,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說的是張愛玲。
《小團圓》出版,我並沒有去買,只是粗粗略翻一下。文字水準比之《傳奇》,相差何止一籌。伴隨著愛情凋謝的不止是她的心,還有她那驚世駭俗的天才和對文字的感覺。
看她的小說,筆下的女子沒有一個多愁善感,都透著寧可我負他人,不可他人負我的精明與世故,積極地謀愛謀生存。看她的照片,“鑲寬邊的高領織棉旗袍,挺直的脖子,微揚的臉,一臉的似笑非笑,目中無人無世界無一切。看透了所有的風景與滄桑。”(池莉)
偏偏這樣的一個女子,面對著一個錯誤的人,竟然全然陷入,全然不顧。這究竟是造化弄人,還是愛情的魔力?面對愛情,她彷彿已不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普通女人的嫉妒她沒有,普通女人的算計她沒有,普通女人的計較,她也沒有。如生如死,如夢如幻,忘懷一切,如一個幼稚的孩童一樣,貪婪地吮吸愛之甜蜜。
她所追尋的,絕非世俗間的愛情。她應該知道胡蘭成的身份和家庭情況,可還是偏偏會陷進去。第一次見面,胡蘭成說話放肆處——“你的身材這樣高,這怎麼可以?”她居然也全然不以為意。他不是好人,可是我仍然會愛著他。對於她來說,愛情是如此純粹,如此簡單,不帶有人世間半點沙礫。也許正是因為不輕易付出,所以一旦投入,就凝聚所有光華,燒得炙熱璀燦,愛得千迴百轉。
也是理所當然。她最愛的詩是“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筆下的愛情是“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輕輕地說一句:‘哦,你也在這裡嗎?’”在她內心深處,愛情和人間煙火無關,純美如水晶。她一生追求一種脫離現實的純粹的愛情——不問緣由,不問經歷,跨越了時間和空間,超越了階級和信仰。這樣的一個人,愛情來臨時,她如何逃避的了?縱是明知前面是懸崖峭壁,她也會一往直前,絕不回頭!
也許,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