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心裡暗自嘀咕著,大明朝自己是個什麼作風,難道心裡沒數?把富翁鉅商當肥鵝殺的事幹了多少,自己心裡清楚著。搞得現在東南地區有錢人都以存錢為愚蠢象徵,商人怎麼可能尾大不掉?從某種意義上說,給商人自己能對抗官府的錯覺,讓他們主動參與到國家大事之中,然後懂得存錢,才是對整個國家最有利的事。不過這些話只好悶在心裡,嘴上不提。
“商道興旺,物資便可流通,南北雜貨互通有無,將整個大明國土做成一盤活棋。邊關上的糧食,由商人運輸,缺米的地方也可以讓商人把糧食販賣過去。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一些地方沒有米吃,一些地方卻要把糧食燒掉。當然,朝廷在裡面也要控制,這就是小侄說的官督。要督就要有本錢,小侄提議官收糧食,就是保證藏糧於國,藏富於民。國庫當然需要錢,但是官府的風格世伯是知道的,錢存的一多,就有無數人眼熱想把他們花掉。前朝的封樁錢,也沒逃脫這種厄運。如今國用不足,積累些錢財自是應該,為了國庫充盈之後,想要保住這筆錢,只怕花的心思氣力更多。”
張居正點頭道:“那事我想過了。不過那時候費心費力,總好過為了沒錢發愁。這就是我要問你的下一件事,官督總要有錢,想要藏糧於國,也要有錢買米,這部分錢財從哪裡來?誠然,黃恩厚的贓款我可以做主留在江寧,修水利買糧食都夠了,可是將來怎樣?你的後任總不能光指望殺肥鵝,你得給他們想條路,也得給東南官場想條路。”
“這一點小侄想過了,不過開源節流四字。世伯管理官吏,節流上已經做到極致,下一步就是開源。”
張居正搖頭道:“開海?你該不會也和那狂徒一樣,想要大明水師去攻打諸夷,搞什麼殖民?”
“無知妄語不值一提。海外封國難以遙制,雲南一個黔國公,朝廷辦起來都如履薄冰,若是海外之地,怎麼保證為朝廷所用,二三錦衣攜中旨一封,即可擒拿十萬邊軍之主將。這種事在海外萬不可得,我們不能給任何人造反的機會,海外封疆勢必不可。但是除了海外封疆裂土,還有一個辦法開源:做生意!”
第四百六十九章 范進的修、齊、治、平(下)
“做生意?”張居正看著范進,眼神頗有些玩味,“退思,說實話,你讓老夫有些失望。這個建議如果是其他人提出來,老夫會覺得恨滿意,但是對你來說,這個方法太泛泛了,與你的雄心壯志和往日的表現大為不和。自月港開海以來,朝廷與外藩的貿易並不少,但是收益卻十分有限。月港每年歲入不過兩萬兩,就靠這麼點小錢,能濟什麼事?”
“月港兩萬兩,是因為太監在管。大頭的收入進了太監的口袋,所以朝廷的收入便少了。其次,便是徵稅的法子有問題。月港不是良港,夷船不易停泊,之所以選在月港開海,是因為其地在閩省,便於漳、泉兩州百姓領取船引,出海便當。倭寇之中多有閩人,開海的目的就是給閩人一條活路,不讓他們鋌而走險,是以開海不為牟利,只為安民,這樣的港口,確實所得也有限,朝廷的收入就只有船引錢,以及出海貨物稅款。這裡面的收入不大,真正的大頭控制不住。依小侄之見,要想開財源,就要多開港口。不但要把貨賣到夷處,更要把夷商請到大明來。不要把夷人當賊來打,而是要當朋友交。正德年間,我大明水師就曾打破佛郎機艦隊於海上,但是兩下並未因此成為生死之敵,反倒是將壕境租與夷人居住,年得款兩萬零六百兩。昔日壕境本為不毛之地,歲無所出,租賃與夷人便成廣東地方一處重要稅源,一進一出,利害不言自明。”
范進又道:“其實我們廣東人都知道,夷貨是禁不住得。朝廷嘴巴上說要禁止番貨,實際廣州城裡就從沒少過番貨賣。小侄上京時送的禮物,就有不少是南洋夷貨。可見這東西攔不住,與其硬坐惡人,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