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取了隨身的文書出來交給范進,乃是一份正式的公函,請范進到大理寺問話,查證朱國臣一案。在文書上蓋著大理寺的大印,並沒有寫明是誰相請,但是蓋了印就是正規手續,不是私人邀請。
幾個番子面色陰冷的走過來,為首一人冷聲道:“範大老爺有公務在身,誰耐煩與你們羅唣,快走快走,少在這裡礙事。大理寺又是什麼了不起的衙門了?想請誰就請誰,當自己是誰啊。告訴你家老倌,想請人等散衙之後再說,現在沒功夫!”
兩個公差也沒想到在這遇到東廠番子,這幫人誰見誰頭疼,他們也不具備招惹番子的膽量,一時間僵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麼。范進卻笑道:“既然是大理寺有請,範某也不敢不至,不過有幾件事要交辦下。”
他向幾個番子一拱手,“幾位,有勞幾位辦點事。這份奏章請送到通政司,儘早遞上去。還有這份公函,煩勞送到刑部交侯給諫,和他老人家說明一下,我被大理寺叫去了,不能按時上值。”
說話之間范進已經將大理寺的公函以及奏章送到那番子手上,一併送上的還有一塊銀子。那番子連忙接過文稿,卻不敢接錢。“範老爺,您這是要害小的了。小的還想保住這兩條腿和吃飯的傢伙呢,銀子您收好,這點事小的馬上就給您辦。這邊,您帶幾個人?”
“不用了,去大理寺帶人做什麼。二位,咱們怎麼去啊?”
“有轎子,您隨我們來就好。”
兩名公人領了范進去一邊乘轎出發,錢採茵和鄭嬋看著范進被公人帶走,即使明知道他身份非同小可,不用畏懼官府衙門,可心裡總是不夠踏實。錢採茵本來對鄭嬋頗有敵意,可此時卻是顧不得,在那裡自言自語道:“大理寺這個時候請人,不知是好意還是惡意,我們又該怎麼辦才好?”
鄭嬋眼睛轉動著,“範老爺昨天在他恩師家裡,也說過類似的情形……這範大老爺真是個有心計的,連這一層都算到了。範老爺昨天說,不管是哪個衙門來請他,都要把事情鬧大……鬧大……有了。”她的眼前一亮,直接去下房裡把範志高叫了起來。
“幫我個忙,去門口叫輛車,我要去都察院。”
見她這麼風風火火的樣子,錢採茵一方面鄙夷著她太過粗鄙沒有端莊穩重的風範,一方面心裡卻也在泛酸,她怎麼才出現,就跟範老爺這麼熟了?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即使是露水夫妻,也該比她的情義重些,怎麼這些話,範老爺從不曾跟自己說過。還有她去都察院要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心思電轉之下,她忽然追上鄭嬋,“你要去都察院,那我們一起吧。”
京師裡各衙門距離相去沒多遠,大理寺距離范進當值的刑部以及通政司也就是咫尺之遙。他並沒被制約行動自由,不管是投遞奏章也好,還是向刑部說明原因也好,都可以自己完成,用不著假手於人。兩名公人只是衙役,並沒有范進那麼多心思,自然也猜不出他的用意,也沒往心裡去。
回衙稟報不久,就有一名公人來請了范進走進大理寺,直接來到一間房門外,道了聲回示,裡面就有聲音傳出,“是範傳臚來了吧,請他進來說話。”
范進推門而入,但見房中坐的是個五十幾歲的老人,身材削瘦,但是精神十足,二目頗有神韻。身著緋色官袍上繡雲雁,一看而知是四品大員。一見范進,老人朝他做了請坐的手勢,開門見山道:“老夫曹應甲,現任大理寺少卿。今日請範傳臚來,是有關朱國臣的案子,有些問題想要當面請教範傳臚,耽誤不了你太多時間。”
果然是曹應甲。
從一接到公函,范進就猜到八成是這個人。大理寺夠資格用印的一共就正卿和左少卿兩人,右少卿是加銜,一般不坐堂也就不會用印。如今大理寺正卿關洛能年事已高,病體沉重,已經上了兩次乞休奏章,因為體恤老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