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默默地凝視著她，已然微微迷眩。

明明已經背負著如此醜惡的疤痕，明明不過最尋常的素白衣衫，為何看著她，還只是滿心忐忑，唯恐她下一刻便拂袖而去，留下他滿懷孤冷，不知所措？

&ldo;阿昀，你想說什麼？&rdo;

十一飲畢一盞茶，再轉眸，已滿目清瑩，明燦若銀河閃爍，再無半分醉意。

宋昀凝了凝神，才道：&ldo;柳兒，你和南安侯之間，恐怕有些誤會。這些天，他一直在找你，找得很辛苦。我聽他提起過回馬嶺之事，聽說他原意只是想將你留在回馬嶺，並無害你之意。&rdo;

十一側頭一想，笑道：&ldo;是了！他未必想要我命，可惜他的老相好卻容不得我。當日為了她這段舊情，她會聯絡我對付她夫家，後來見我和韓天遙走得親近，自然也可能聯絡別的倒黴蛋來對付我。何苦來哉，明著跟我說一句，他們郎有情妾有意，我得多犯賤才去摻和他們！&rdo;

宋昀道：&ldo;施少夫人羅敷有夫，自己不知尊重，存了紅杏出牆之念，焉能怨得別人？只是你和韓天遙一處，的確礙了太多人的眼，自然免不了多少人暗中挑事，只願你們不睦。&rdo;

他亦坐到桌邊，自己斟了茶飲著，才微微笑了一笑，&ldo;包括我。&rdo;

十一睨向他。

宋昀垂睫看著她腰間柔軟垂下的絲絛，&ldo;我不覺得韓天遙對聶少夫人還有多深的情意。不過你厭憎他了，我樂見其成。&rdo;

十一道：&ldo;其實，很多時候還是醉得糊塗好。沒那麼清醒，似乎更快活。&rdo;

宋昀沉默了片刻，說道：&ldo;對不起，柳兒。那夜瓊華園之事，可能與我有關。&rdo;

十一拂著自己終於恢復了幾分光澤的長髮，漫不經心道：&ldo;怎會這樣說？我倒不信你真能幫著那些人囚我害我。&rdo;

宋昀沉默了更久，才輕聲道：&ldo;先皇駕崩之事，施相早有打算，我事先並不知曉，入宮後發現瓊華園失火，才想到你可能也在相府算計之中。&rdo;

十一嘆息，&ldo;兒子都昇天了，還能如此用心地經營他的權勢，也算他能耐！&rdo;

宋昀苦笑，&ldo;我卻只記掛著你那般病弱，還中著蠱毒，所以和於天賜打探過，相府中擅用蠱毒的有什麼人。雖未提及你中蠱之事，但他若事後和施相說起，施相不難猜到你已中蠱。且於天賜雖是施相的人，到底和我有師徒之誼，深知我心思，只推說離間你和韓天遙，暗中命人在襲擊瓊華園之時，假作受了南安侯

之命，好令你和你的鳳衛與他心生嫌隙。實則……此事委實與南安侯無關。他從不曾和施相聯合，只是曾秘密聯絡我，說願助我承繼大統。&rdo;

十一盯著他，眸子漸漸黑寂。

許多事本就有些破綻，她也並非毫無所覺。

長醉不醒，多少的感慨，多少的刻意，誰也說不清。

宋昀面龐便又紅了些，低低道：&ldo;柳兒，你知我出身。我不想用身不由己來為自己開脫，但很多事我的確幹預不了，連對於天賜，也不過背地裡怨責他幾句。說來只怪我自己太心急了些，才讓他看出了端倪。否則他們那夜便是動手，只要蠱毒不發作，你也未必逃不開。&rdo;

十一道：&ldo;若我逃開了，奔入宮中，兩下里撕破顏面，你豈不更尷尬？&rdo;

&ldo;……&rdo;

宋昀有些不敢看她的清瑩眸子，好一會兒才道，&ldo;我的確是個尷尬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