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
卿容容勾把椅子坐下,仰起小下巴斜斜睨視著她,口氣無比憐憫:“你說要‘好好侍候’萬歲爺呀,不是當丫環侍候什麼人?”
歲月不饒人啊,以後對老人家要多些耐心,省得自個兒到辛夫人這年紀說了下句忘上句,被年青人瞧不起。
辛夫人恍然大悟,張口失聲:“你不知道‘充容’是做什麼的?”
她也太混了吧,進宮近半年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弄懂。
卿容容誠實地點頭。她倒是有聽過“充軍”,這“充容”該不會和它有什麼干係,也是要抓人去當壯丁的鬼玩意吧?
辛夫人板起保養得宜,未見半條細紋的臉訓道:“你給我聽好了,《周禮》之制,天子立一後,四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妾。嬪即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這‘充容’,就是皇上的九嬪之一。”
難怪剛才有聽到什麼“封妃”。卿容容垮下慘綠色的小臉,從前小姐給她惡補“宮廷課”時,聽完“四夫人”她就犯困,能記得貴妃、淑妃那四個“飛”來“飛”去的是皇帝的小老婆就不錯了,哪還記得後頭一大串的名詞。
她長有一張很適合當姨太太的面孔嗎?卿容容無力地捏捏臉,暗自懷疑。怎麼那些看過或沒看過她的男人統統打這種主意?
嗯,除了莫離。
莫離!
思念之情如排山倒海,洶湧而來。
辛夫人當她的震撼是驚喜,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笑道:“別捏了,是真的,不是做夢,放心吧。該去收拾一下,待會兒就會有人來替你搬東西了。”
殺了我吧。卿容容扁著小嘴,問她:“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英明神武,天縱英才的萬歲爺?”
既然是英才,就容易發展成天“妒”英才,然後他就會“英年早逝”,不再荼毒世人,哈哈!
辛夫人掩口笑道:“不害羞的丫頭,這樣心急。放心吧,皇上擺明了對你另眼相看,一定很快就會召你侍寢的。”
打個雷下來劈死我或那萬年人瑞!
卿容容嘴角下垂,扯著不容人誤會到別的地方去的弧線,開始蘊釀淚意。
侍寢?他去死吧,她才不要去陪他睡覺。
最討厭這種人了,也不理人家願不願意,一廂情願地亂下命令,吃定了她怕死不敢違抗他嗎?
她憤慨地握緊拳頭,那臭老頭要敢叫她陪睡,她就一把捏碎他的命根子,叫他和宮裡的公公們一樣,只能和女人結為“對食”。
辛夫人被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嚇了一跳,卻該死的仍誤會到別的地方去了,伸指輕點著她的額頭哄道:“再高興也用不著哭呀,快擦乾淚,補點粉。也許今晚皇上就要召你了呢,哭腫了眼可不好看了。乖,不哭了喔。”
她的誤會真是“從一而終”。
卿容容被她自然的帶著嬌寵的疼愛語氣勾起對卿嫿兒的思念,山洪大發,眼淚滔滔不絕,就像有黃河水那麼豐富的淚水供應源一般,哭得更加悽慘:“人家我不要去給老頭子做那個不知要排到第幾的姨太太啦。”
嗄?
雞同鴨講老半天,她哭的是這個?
辛夫人為她試淚的手僵在半空,卿容容在她手中的帕子落地前撈住它,往臉上一蓋,嗚咽著道:“也不問問人家有沒有情郎便下什麼狗屁‘剩旨’,誰要做什麼見鬼的‘充容’‘充軍’了?要我陪他上床,想死他吧,死皇帝——”
越說越不像話。辛夫人死命握住她早晚禍從其出的“口”,罵道:“不要命了你?瞎說什麼?這些話萬一教人聽去,你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宮裡人多耳雜,有多少人正眼睜睜地盯著你盼你出紕漏知不知道?你小心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