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同皇宮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每天都湧過來請她“得閒”時為她們繡個帕子呀荷包呀的,駭得她只差沒挖個洞鑽進去。
好想學娘那樣,一條帕子繡個一年半載的,那便誰也煩不到她了。
卿容容心煩意亂地拋開針,眼角餘光瞄到因她放話若有人打擾便屁也繡不出來而躲在遠處竊竊私語兼對她指指點點的幢幢鬼影,不爽至極。
煩死了。
不能出宮已經夠她氣了,這宮裡頭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頭銜都比她大,誰都得罪不起,累得她欠下的“花月債”不眠不休繡上兩世都還不了,惱得起來,乾脆齊齊開罪,藉著要為祐熙公主制陪嫁物件之名,行偷懶之實,提著繡籃逛遍御花園,硬是什麼都沒繡出來。
人人都知道她以四個月時間繡出比常人費一年工夫的精心繡作美麗一百倍的繡品,全伸長了脖子等她完成手頭的事後可以輪到自己。
也因此,不管她走到哪,背後總有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跟著,擾得她心浮氣躁,靜不下心。
皇帝老子的一絲微笑,一下點頭,使她頓時成為宮中炙手可熱的紅人。沒有人不想得到一件卿容容的繡品以增身價,彰顯身份。
就連她的避難所今時亦人滿為患:不信邪的宮女太監,嬪妃們的侍婢,及一些對得到皇寵已經不抱希望,想學點東西打發時間的美人們,每天日出來日落不歸,吵得冷宮前所未有的熱鬧。
卿容容早知道自己不是當夫子的料,好為人師的思想八百年前就見光死了。面對一大群花枝招展的求學者,姑娘她只得一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作為奉送。為了不被亂捧打死,她只好日日早起,顧不得貪眠。
她想睡覺。
毫無遮攔地打了個呵欠,她趴上涼亭中的石桌,決定不管多少人在看她也要睡一覺。
困死了。
近日,被這些人逼得她三更燈火五更雞地趕製嫁衣,兩隻黑眼圈掛在臉上久到她自己都當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再不補補眠,她遲早會找副棺材自己躺進去一睡不起。
昏沉沉的意識蟄伏至深層,一心欲尋個好夢。
這皇宮,遠看花團錦簇,說不盡富貴旖旎,可身處局中,才知道刀光劍影,處處殺機。
進宮將近半年光陰,她步步小心,謹言慎行,唯恐有半點行差踏錯,便要一命嗚呼。
她於昏睡中嘆出一口氣,新月眉緊緊蹙起,不僅為睡姿的不適,更多是日積月累的疲累。困在這金雕玉砌的囚籠,又不再似制嫁衣時有個確切的出宮日期,心在惶惶中不見一絲日照,幾乎窒息。
這樣下去,不等小姐想出法兒救她出去,她先要因為患了瘋病被遣送出宮了。
模糊中她不由如此想,耳旁不知何時開始有一種嘈雜聲愈來愈響,她不甘心地閉緊秀目,不肯清醒。
“卿尊師——卿尊師——”
卿容容下意識地抿緊櫻唇,更不願睜開眼來。宮中人以“容容姑娘”呼之,套近乎的則喚她“容容”,會以這代表了繡界最為尊崇的稱號叫她的只有同道中人。而展鈞容許道寧等繡娘則已獲准離宮月餘,眼下在宮中,會這麼稱呼她的只剩下文繡院人。
嘖,每回聽見這個“大號”她便毛骨悚然,渾身不自在,何況季院主那雙眼中分明源源不絕地放出毒箭,恨不得射她個千瘡百孔。
“卿容容——”
冷淡有禮的聲音注入怒意,提尖了好幾度,來人失去耐性,顧不得失禮,叫出她的全名。
我真的很楞呢。
卿容容苦哈哈地以手支頷,撐起受到桌面十足吸引的小腦袋,撩起猶在掙扎的眼皮子,唇角扯出牽強的笑意應付道:“季院主。”
看她不順眼很久了的季紹佩氣白了臉,拍桌怒道:“卿容容你欺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