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睜不開眼睛。
“大帥,嗯嗯,大帥,嗯嗯”親兵們狼狽地咳嗽著哀求,“大帥,您就移駕吧,這,這距離前方太近了,太,太不安全!”
“不動,傳我的命令,不準大驚小怪,有亂喊亂動者,殺無赦!”達春發出一連串咆哮,壓根不理睬部屬們的好心。
親兵們哭喪著臉,把命令傳達下去。肚子裡將達春的祖宗問候了個遍。按蒙古軍法,主帥陣亡,而親衛生還者,親衛本人及其家屬皆得殉葬。如果眼前戰事還與傳統無二,親兵們也不敢抱怨達春拿大夥性命做賭注。可自從破虜軍兵出邵武以來,戰場上已經不再是以往局面。破虜軍的火炮分為重、輕、快數種,最遠的重炮一擊可達五、六里。雖然這種重炮配備不多,但是達春目前所處的位置,卻正好在破虜軍重炮的射程範圍內。雖然破虜軍的炮手看不見達春,這麼遠的距離也無法瞄準。但是,萬一哪枚炮彈不長眼,給達春蒙上了,親兵們跟誰訴苦去?擔個“遇敵畏縮,導致主帥殉職”的罪名吧,這罪名著實有些冤枉。有心勇敢起來,找敵軍炮手拼命吧,連對手在哪裡都看不見。
“大帥,大帥在哪裡,大帥怎麼樣了!”有人看見達春的中軍帳起火,冒著生命危險跑了過來。剛在達春身邊吃了鱉的親衛們不敢大聲回答,衝來人使了個眼神,匆匆忙忙跑開。
“大帥,大帥在哪兒?”彷彿故意火上澆油,四下裡都響起了關切的喊聲。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焦急。臨近幾個軍帳計程車兵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同時鼓譟起來。
“本帥沒死,你們慌什麼慌!”聽到外邊的喧譁,達春知道,自己再不露面的話,軍心肯定會大亂,氣哼哼地嚷嚷著,衝出了帳篷。
乃爾哈、索力罕、元繼祖、李封、完顏晟等蒙古、党項將領一窘,訕訕地停住了腳步。剛才那幾枚炮彈來得突然,大夥都被嚇了一跳。他們幾個宿將有的是一直追隨達春左右的嫡系,有的卻是從張弘範、李恆手下輾轉撥給達春的“客將”,抱著不同的目的來探望主帥,見達春毫髮無損,齊聲出了口長氣。
“大帥,您移駕到七星嶺吧,這裡距離破虜軍太近了,鄒?老賊忒無恥,此種打法,咱們犯不著跟他較勁!”上萬戶乃爾哈上前勸道。
他與達春是同族,交情也最好,當年曾為了達春而蓄意觸怒張弘範,無端受過一百大棍。此刻上前說話,達春無論如何也不能向他發脾氣。長嘆了口氣,達春問道:“難道諸位皆想本帥未見敵先退,讓人看了我蒙古武士笑話不成麼?本帥此時退了,將置這雩山腳下數萬將士於何地?將置我大元軍威於何地?”
“大帥!”乃爾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勸了,他本來就不是個有口才的人,跟在達春左右十數年,全憑一股臨戰時不怕死的狠勁頭才積功升為萬戶。此番開口相勸,原來就自覺彆扭,見達春堅持,只好整了整鎧甲,站在了達春身後。
“這才是我大元武士!”達春嘉許地讚了一句,目光掃遍身邊所有文武。從武將和幕僚們的臉色上,他看到勇敢者的決然,也看到了很多失望。
又有幾枚炮彈交替落下,將不遠處數座營帳炸成齏粉。當值的將領帶著士兵,匆匆忙忙跑上去,一邊救治受傷者,一邊以武力彈壓不服號令,擾亂軍心的“懦夫”,一時間,哭喊聲響成一片。
達春帶著親兵走了過去,砍翻幾個喧譁者,又親手給幾個受輕傷計程車兵包裹起傷口。元繼祖等一干將領見主帥如此用命,肚子裡罵著達春的祖宗,硬起頭皮跟了過來,幫著達春穩定軍心。眾人七手八腳一通亂忙,混亂的狀況慢慢恢復平靜,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炮彈也彷彿打沒了興趣,斷斷續續地打了幾次,慢慢停了下來。
“大帥啊,您又何必親身犯險?”嘈雜聲初靜,一個唱戲般的嗓音立刻響起。聽起來三分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