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馬刀在身前拉出一片白光。
二匹戰馬再次拉開距離,武秀撥馬,回頭。身體晃了晃,用長矛支撐起了身體。血從他的胸甲上噴出,染溼馬背,染紅腳下的石子。
“放他們走,讓他們回家”武秀顫抖著雙唇說道,聲音已經小得不再可聞。但這句話,他相信陳吊眼能聽懂。
“你也是條好漢,為什麼給韃子賣命”,陳吊眼看著自己的馬刀,不解地問。戰術上,他勝了。但武技上,他知道自己沒有真的取勝。當鋼刀劃上對手腹部的剎那,他知道,這個破綻是武秀白送給他的。
“我,一個北方人,我有選擇麼”武秀笑了笑,從馬背上墜落。
“將軍”幾個士兵哭喊,圍住了武秀的遺體。他們沒有選擇,在兩百多年前,他們已經被故國拋棄。
如果說蒙古和大宋誰對他們的好處更多些,還應該是蒙古。因為忽必烈至少給了他們一個從軍,立功,改變身份的機會。
陳吊眼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有些痛,揮揮手,示意屬下讓開一條通道,放走所有被俘虜的漢軍。同是漢人,今天,他不希望再看到漢人流血。
幾個士兵抬起武忠的屍體,放到一輛卸空了的糧車上,迤邐北去。
雙眼茫然的苦力和車伕們,在義賊的指揮下,將糧車趕進樹林,趕進深山。此刻和此前,他們也沒有選擇。
但此後呢,他們自己未曾想。陳吊眼坐在馬背上,皺著眉頭替他們想。這個時代,不僅是武秀,無數人稀裡糊塗,不知道為什麼而戰。無數人稀裡糊塗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們也許很英勇,但他們的英勇,卻毫無價值。
太陽從山頭墜落,夜,再次籠罩大地,將一切罩入黑暗。
拔劍 (五)
黑夜中,幾道身影順著破損的城牆閃進了建寧縣。街道上幾乎沒有了行人,更夫的雲板寂寞的敲打著,提醒人們關閉門窗,小心盜賊和火燭。
一條僻靜的巷子口,有家小酒館門環輕輕地被敲響,“啪,啪,啪啪,啪啪啪”,帶著某種節律,彷彿幽靈跳舞的節拍。
“誰呀”,酒館的主人點燃燈籠,在院子裡低低的問。
“我,送豆腐的,您老前天早上訂的豆腐”,敲門的人粗聲粗氣地答。門開了,幾個黑影閃入了院子中,闖進屋子。酒館的主人探頭探腦地在街道上張望了一週,關好門。不放心,又搬來一塊巨大的石頭,將大門頂上。
“趙老哥好身手,這麼大的石頭還能搬得動”,進了屋子,黑衣人低低的說,分不清楚對主人的恭維,還是嘲諷。
“讓弟兄幾個見笑了,老規矩,請先把豆腐塊亮出來”,屋子主人笑著跟幾個黑衣人見禮,手一伸,探到領頭的黑衣人面前。
領隊的黑衣人點點頭,從腰間掏出一個兩寸見方的漢白玉腰牌,放到房子主人的手上。房子主人接過玉牌,在燈下不停轉換角度,直到看清楚花紋之間隱藏的紅線,方才將玉牌交還了。緊跟著從自己腰間,掏出一塊類似的玉牌遞過去。
幾個黑衣人依次掏出同樣的玉牌,交給房主檢驗。互相之間,檢查得一絲不苟。
那是北方特產的漢白玉,上面刻著虎、豹、狼、豺以及各類走獸,代表著持有者的身份。有了這片玉牌,他們就調動驛馬,將手中的情報送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原來是錢老哥,孫三弟,李二當家,失敬,失敬”,趙姓房主笑著吩咐人端來茶水點心,給幾個黑衣人充飢。大夥的名字與姓氏顯然都是假的,彼此不心知肚明,互相之間,也不多問。
“謝趙老哥,我們就不客氣了。如果有肉食,最好切兩盤來,路面上不太平,大夥翻山越嶺,都餓壞了。”黑衣首領不客氣地抓心,塞進嘴巴里,邊吃,邊說道。
“好說,我讓廚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