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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全是因為馮湘蘭——準確地說,馮湘蘭的事只是導火索而已。

那時候我們公司接了一個對我們來說不小的單子,給一個化妝品牌做釋出會。那時候我剛剛升職,自然傻�似的幹勁十足。但是臨到前一天,我們這幫傻瓜才想起來忘記了確認酒店的場地。結果是,一票人人仰馬翻地再去臨時更換場地,收回來的錢只有預計的一半。老總自然大發雷霆,我們每個人的獎金都泡湯了。更重要的是,我當時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在開會的時候說:“我很抱歉我失職。雖然這件事我已經跟梁小姐交代過,我應該注意多提醒梁小姐幾次——”梁小姐是我們公司一個文員,已經做了三年。結果她被炒了。我當然是在為我自己推卸責任,因為如果我不說那句話被炒的人就一定是我。當然這不是理由,只是我一想起又要重新去過那種在招聘會上像男妓一樣人前歡笑的生活就渾身發冷。當時那純粹是一種本能。

梁小姐拿著她的東西走出公司的時候,含著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走之後我才知道這個平時不多話的女孩原來靠著這份工作養家,我這才知道她的父母現在都沒有工作而她家裡還有個正在讀初中的弟弟——我真恨自己為什麼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些。

後來我終於還是沒有留在那裡。沒辦法,我這人也許沒什麼出息——既不夠善良又不夠狠毒。我一直騙自己我辭職是因為馮湘蘭,不過是為了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情種模樣,而已。

天楊聽完我的話,笑了。她溫暖地撫摸我的眉毛,然後說:“國慶大假的時候,咱們一起去趟成都吧。咱們想辦法找到那個女孩。然後,跟她道歉,你敢嗎?”

這個女人。為什麼所有的事兒一到她那裡就變得簡單了。

我抱緊了她溫潤的身體,她的呼吸聲從我心臟的部位傳來。

“天楊。說不定哪天,我又會開始厭倦這個城市。也許過完夏天我就又開始討厭這兒的空氣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把這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扯在一起,“到了冬天我就又開始覺得這不過是個閉塞的小地方,到明年春天一刮沙塵暴的時候我就又得交辭職報告。天楊,我該——”

“如果真是那樣。”她慢慢地說,“我跟你走。”

眼眶一陣潮溼,我抱緊了她。

你看看吧。我在心裡對這座城市說。你只養得出來我這樣的人,我這種半吊子的貨色。不夠好又不夠壞,不夠重情又不夠絕情。這樣的人多得車載斗量,但問題的關鍵是:在你懷裡,孕育得出來一個例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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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雷(2)

也許天楊是例外,方可寒也是例外。可是你看看你是怎麼對待她們的。你讓天楊心碎,你讓方可寒死。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古城,說自己閱盡了人間風情。大學的時候我的一個同學考上東南大學,他自豪地說南京是個繁華落盡的古都。其實你才是繁華落盡呢,東周的君王在你這裡封臣,李世民在你這裡起兵,元好問在你這裡記錄過一個感天動地的傳說,怎麼沒人用“繁華落盡”來形容你呢?因為你的繁華“落”得太徹底,都沒人記得你“繁華”過了。你丟人不丟人?

你就是一個貧窮的母親,蓬頭垢面地養了一堆兒子,你很少給他們笑臉。在他們興沖沖地告訴你今天在學校裡被老師誇的時候你只是漠然到可憎地說:“打醬油去吧。”你永遠不會溫柔地鼓勵我們,不會教我們怎樣去愛別人。諸如交給自己孩子一枚硬幣,讓他去放在乞丐面前的杯子裡的事情,從來都是那些穿著呢子大衣,妝容精緻的媽媽做的。你的兒女們長大後要不然變得和你一樣冷酷,要不然開始永久的逃離和放逐——就像我。

你簡直不可饒恕。我惡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已經背叛了你無數次,我以後還要再背叛你無數次,但是你知道嗎?我他媽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