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中冒出來的。他總是不言不語地朝他們走來,黑黝黝的臉上鬍子拉碴,粘在上面的冰雪閃著亮光,把獵到的東西往營火旁邊的雪地上一扔。有一次他打到一頭熊,並且就地宰割。他扛著熊的巨大後腿踉踉蹌蹌出現的時候,安德魯斯猛然間覺得米勒就像一頭龐然大物,奇形怪狀,寬大的肩膀上露出一顆小小的頭顱,往下低著。
其他人因為每天吃野獸的肉日漸虛弱,米勒的精神和耐力卻與日俱增。打了一整天獵後,他還要自己給獵物褪毛開膛,準備晚飯,查理·霍格看上去無力完成的任務都由他承擔了。有時候夜晚晴朗,他帶著斧頭走進森林,待在溫暖的營火旁的幾個人可以清晰地聽到冰凍的斧頭砍進冰凍的松樹時發出的響亮的撞擊聲。
他很少開口和其他人說話。但他的沉默並非出於安德魯斯先前看到的他在捕獵野牛時的專注和玩命。晚上,米勒彎腰坐在營火前,營火反射到他們身後的披棚上,熱量反射回來烘著他們的後背。米勒盯著黃色的火焰,他黝黑沉著的臉上閃著火光,扁平的嘴唇上似乎總是掛著滿足的微笑。但他的快樂不是由於和其他人相處相伴,也不是由於大家相處時都沉默寡言。他看著營火以及營火以外黑暗的地方,星星和月亮閃著微弱的亮光照在各處的積雪上,這些黑暗的地方有了一點亮色。早晨在外出打獵之前,他把早飯給大夥和自己燒好,他幹這些活的時候,不喜不怒,好像這些活只是他外出時必要的前奏。他離開營地,好像是匯入到周圍環境中。他穿著嫩樹枝和牛皮帶結成的雪鞋,毫不費力地滑行著,融入到雪地上漆黑的森林裡。
安德魯斯看著身邊的人,等待著。晚上有的時候,他和大家擠在悶熱的披棚裡,聽著時常突然颳起的大風在披棚角的四周呼嘯低吟。這樣的時候,同伴粗重的呼吸聲和打鼾聲,他和同伴身體的摩擦碰撞,不通風的披棚聚集起來的他們身體的臭味,似乎都是虛無縹緲的。在這樣的時刻,他感到自己的某一部分已經飛到棚外,在冰天雪地之間飛來飛去。有時候當他快睡著的時候,他想到了弗朗辛,就像先前一個人待在暴風雪下的牛皮袋裡時想到她一樣。但現在想到的她更加具體了。他閉上眼睛差不多就能把她的形象帶到眼前。他漸漸地讓最後那天晚上和她待在一起時的情景來到他的腦海裡,直到最終他想到這件事的時候再也不感到害羞和難堪。他看到了自己把弗朗辛溫暖白皙的身體推開,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驚訝不已,似乎做這件事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個陌生人。
他開始接受這種死氣沉沉的生活,並且試圖找出其中的意義。他一個個地打量著和自己共同度過這死氣沉沉生活的這幾個人。他看到查理·霍格呷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和兌了水的威士忌混合飲料,來抵擋一直侵襲著的寒冷,甚至查理·霍格彎身在火上取暖時也是寒冷依舊。他看到查理·霍格渾濁流淚的眼睛盯著《聖經》殘破的書頁,好像極力迴避那使他顯得渺小的白茫茫的雪地。他看到弗雷德·施奈德避開同伴,退縮到自己的世界裡,好像只有保持這種孤獨憂鬱,才能對抗周圍嚴寒的冬雪。施奈德踏著沉重的步伐走過雪地,雙腳盡力往前蹚。他眼睛上總是繫著狹窄的牛皮帶,透過帶子上的細縫,看著雪地。安德魯斯想,他看雪地的樣子,好像雪地是件活生生的東西,是他隨時準備躍起攻擊的物件。他養成了隨身攜帶安德魯斯最初在屠夫十字鎮看到的那把小手槍的習慣。有時候他自言自語咕噥著,手會不知不覺地摸到腰帶上,輕輕撫弄著手槍柄。至於米勒——每當他想到米勒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時,他總是猶豫不決起來。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