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骨
詩曰:
人生處世若浮漚,何用攢眉作遠猷。
金谷園中花已老,館娃宮裡水長流。
英雄到底誰無盡?恩怨臨頭就肯休!
斷首刳心剿雙惡,遊魂地下默含羞。
話說杜伏威預先在堂上擺下故父都督杜成治神位,陳設祭禮,點了香燭,宣讀祭文已畢。杜伏威對靈慟哭,將牛進、周乾跪於神位之前。杜伏威親自動手,剖二人之心,瀝血祭獻,燒化紙錢,著刀斧手剝了周乾之皮,藏於府庫中,以戒後人,將屍首棄擲郊外。有詩為證:
憶昔炎炎勢,語出神鬼驚。二人相倚奸,公論著其名。天道原好
還,今日祭先靈。剜人仍自剜,剝眾剝吾身。錦衣玉食夫,曠野喂飢
鷹。寄語當權者,胡不留人情?當晚查訥、薛舉和一班將官,置酒與杜伏威賀喜,盡歡而散。
次早商議發兵取南安府,忽哨馬來報:“南安郡太守班僖同梅知府、沈通判、樊武瑞領大軍殺奔前來。”查訥笑道:“正欲興兵去取南安,他卻自來,省了我多少錢糧。以逸待勞,安有不勝?”薛舉道:“某夜來得一異夢,請軍師解之。”查訥道:“元帥請道其詳。”薛舉道:“五更之初,夢進一樹林,內有一大將,黑臉鬍鬚,魁梧異眾,坐於兩大木之間,雙手揲蓍,身下跨著一人。那大將呼我之名,指道:‘此汝父之仇人也,吾兒何不報之?’驚覺醒來,顛倒尋思,不解其意。”查訥低頭暗想,半晌問道:“元帥之先尊大人,莫非是與樊武瑞有甚仇恨否?”薛舉道:“常聞住持爺和苗師父說,先父因火燒妙相寺,殺了和尚官兵,梁武帝敕陳玉為總兵督軍征討,先尊中計而亡。說彼時有一大將,姓樊,失其名號,好生英雄了得,莫非即是樊武瑞,也未可知。”查訥道:“向聞武帝國樊武瑞徵討有功,甚加寵用。後侯景作亂,將武帝逼死臺城,武瑞恥與同朝,挈家逃遁,不知去向,今卻依附班刺史,興兵到來朔州。害先大人者,必此人也。”薛舉道:“軍師何以見之?”查訥道:“揲蓍者,乃是爻辭也。兩木之中夾一爻字,身下跨著一人,豈不是個樊字?今班僖和樊武瑞領兵而來,適合令尊大人夢中相告,事非偶然,此仇當雪矣。”杜伏威眾將皆服其論。薛舉大怒道:“這樊武瑞既是殺父仇人,如何當面容得他過?大哥與軍師,乞助一臂之力,今日誓擒此賊,以祭父靈!”杜伏威道:“叔父之仇,即我之仇。我父之仇既雪,叔父之仇如何不報?當併力擒之。”薛舉大喜,隨即點起馬步精兵一萬五千,同眾將出東門外平川曠野之地,布成陣勢,專候敵兵到來。
少頃,見東南上金鼓震天,喊聲漸近,漫山塞野,官軍來到,排成陣勢。兩下射住陣角,南軍門旗開處,閃出一員老將,怎生打扮?
堂堂相貌白虯髯,鐵甲籠袍鎖子牙。劣馬如龍刀燦雪,威風凜凜勝
靈宮。這老將軍正是樊武瑞,手執鋼刀,坐雪白馬。左首一員副將袁良臣,右首一員副將張雄,俱全身披掛,手挺長槍,身騎劣馬。杜伏威看罷,對薛舉、查訥道:“來將甚是英勇,不可小覷了他,須設計以破之。”薛舉(目真)目大叫道:“大哥是何言語?長他人銳氣,滅自己英雄。不須一軍相助,你看我單騎力擒此賊!”說罷,便手挺畫戟,一騎馬衝出陣前,大叫:“來將通名!”樊武瑞喝道:“吾乃驃騎將軍樊武瑞便是。汝豈無耳,不聞我英名,輒敢侵奪城池,殺戮百姓?”薛舉聽見是樊武瑞,不待言畢,躍馬挺戟,殺過陣來,樊武瑞將刀架住。兩員大將抖擻精神,戰五十合,不分勝負。樊武瑞心下暗想:“這小小豎子手段高強,勝他不得,必須如此。”提起大刀劈面砍來,薛舉側身躲過,樊武瑞帶轉馬頭便走,薛舉不捨,放馬趕來。樊武瑞覷薛舉來得近,擲起一把飛叉,劈胸刺來。薛舉早已照見,將戟杆撥開。樊武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