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那次轟動全省的礦難中腿腳胳膊都受了傷,現在還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她母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嚴重的慢性鼻炎時常教她半邊頭痛得嗡嗡作響,這幾天家裡地頭縣城來回跑,羸弱的身體再經不起這般折騰,也病倒了;最教人痛心的是她那天分極高的弟弟,考上了首都那所全國數一數二的高等院校——可眼下家裡哪裡還能刨出多餘的錢供他讀書呀,在求學和生活的雙重壓力下,剛剛走出中學校門的小夥子連高考成績就顧不上打問,便一頭扎進了那黑黝黝的煤礦窯裡……
“大哥,求您了,幫幫我弟弟吧,我求您了……幫幫我們吧……”
“你弟弟,他叫什麼名字?”沉吟了許久,歐陽東才緩緩地問道。李茗夏那惶恐不安的言語教他相信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可他還需要證明一下。
在一本書的扉頁上記下李茗夏弟弟的名字,歐陽東便對她說道:“我現在還有點事,不能和你多說了。明天上午十點你再給我打電話吧,具體的事情我們那時再談。”
看歐陽東擱下電話摸起筷子端起飯盒,一直假作收拾病房的應巧便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很隨意地問道:“這是誰啊,我好象還聽見她在哭哩。”
“一個朋友的同學,她弟弟今年考上大學了,可學費還沒著落,打電話問我借哩。”歐陽東三言兩語便把這事撕擄清楚,還不言聲地把話題引到“借錢”上。他當然能聽出應巧話裡的另一層含義,可一切與秦昭這不知好歹的傢伙幹下的那樁迷糊事有關的東西,他都不希望別人知道——要是有可能,他寧可讓它消逝在所有當事人茫茫的記憶中……
第十章 他鄉異客(十四)
歐陽東到底是願意借給她錢,還是不願意借錢給她呀?
李茗夏怔怔地站在雜貨店門面邊,手裡死死地攥著電話聽筒,良久也沒放下。她能聽出來歐陽東話裡那不耐煩的語氣,什麼“有一個重要電話”,什麼“你明天上午再打過來”,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分明就是他在敷衍搪塞……
在打這個電話之前,她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歐陽東怎麼可能把幾千塊錢借給她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哩?再說,他們只是在那種見不得人說不出口的地方見過一面呀,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可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她不能不對這個電話抱一線奢望,要不,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直在眼眶打滾的兩行眼淚終於從她那因為絕望而失去光彩的眼睛裡流淌出來,她連抹去它們的力氣都沒有……
努力勤奮的弟弟也邁進了大學的殿堂,而且還是首都那所全國著名的高等院校,專業也教人滿意,要知道,那個緊俏的專業在全省也只招收六個畢業生。這本該是天大的喜訊,可這個喜訊卻只讓李茗夏高興了半分鐘,隨即,她便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這意味他們家需要為他們姐弟的讀書付出更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家庭,又怎麼可能負擔得起兩個大學生哩?即便是在城裡,一個普通家庭也不可能同時供兩個孩子讀大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