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就這樣躺在這裡,靜靜的等待著被人凌辱而死,她的嘴裡被塞了布條,手腳都被綁起,連自殺都做不到。像是一隻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樣,心底是大片大片的蒼涼和絕望,很多人的臉孔在眼前緩緩晃過,這一世,不過區區二十多年,可是卻顯得那麼的長,一眼幾乎望不到頭。如今一切終於要有個了結,她的腦袋卻好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了,很多人的臉孔緩緩在腦海中閃過,她看著他們的臉,卻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二頭領!”一名侍衛突然高聲叫道:“有人來了!”
眾人聞言急忙向山坡下望去,只見蜿蜒的火把長龍一般,無數的馬匹踏在雪地上呼嘯而來,遙遠的天幕下,由一點成一片,滿山遍野,鋪天蓋地,如洶湧海潮,迎風倒卷,整個天地在一時間似乎都震動了起來,那種驚懼,由人的脊樑爬了上去,直直鑽進人的心裡,整個生命都在驚恐的叫囂。
“是炎字營!”
驚恐的叫聲從靈魂深處發出恐怖的尖叫,無數人都在齊齊的顫抖著,大地的轟隆聲迴盪著眾人的恐懼。
一個人,兩個人,十個人,百個人,很快,上千人齊聲發喊,聲音穿越長空,在半空之上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洪流!
是炎字營!百戰百勝的戰爭神話,鐵血絕殺的恐怖傳說,能止小兒夜哭的黑夜兵團,在這樣風雨飄搖,魑魅魍魎橫行的夜晚,呼嘯而過,踏月而來!
兵敗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逃兵在荒原上驚恐的向著北邊逃竄。再多的喝止也已經無濟於事,炎字營的大旗所到之處,極難遇到抵擋之軍,更何況這些烏合之眾?
青夏感覺時間似乎過了那麼長,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經僵硬,暴露在外的肌膚已經凍得感覺不到冷了,她的眼睛已經模糊,朦朧中只看得到那些倉皇鼠竄的白鹿原傭兵,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排排昇旗招展、鎧甲森然的正規軍人,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無數的靴子潮水一般的向兩旁湧去,閃開一條道路。寂靜的空氣中,一匹純黑的戰馬轟然奔近,馬止的人利落的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雙白色的鹿皮靴子,踩在汙血橫流的雪原上,大步的向著青夏奔跑而來。
一陣上好的川貝香氣突然迎面而來,青夏眼睛一酸,在這樣熟悉的氣息裡,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疼痛。
她的神智一定是模糊了、她自嘲的想牽起嘴角,卻發狐瞼孔已經被凍的僵硬,還沒有看到幻覺中的那張臉,她就已經想哭了。
我一定是要死了。青夏在心底暗暗自嘲,她想要眨巴一下眼睛,來確定自已是不是還活著,卻突然感覺自己被人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依瑪兒……”
醇厚的聲音,好似一杯溫酒一樣濯進了青夏的喉嚨裡,她費力的揚起僵硬的脖子,緩緩的向上看去。
丹鳳眼,臥蠶眉,高挺的鼻樑,略顯蒼白消瘦的臉頰,這張臉孔曾無數次的迴盪在她的心裡,可是在這樣生死一刻的時候,她卻好像有些呆住了。身後的繩索已經被解開,她緩慢的舉起了僵硬的手,滿是鮮血的手掌慢慢的伸了出去,輕輕的觸控在年輕將軍的臉頰上。
“秦……之炎?”
不確定的聲音,微微上揚的調子,在空氣裡輕輕的響起。
“……我……不是做夢吧……”
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被炭火燙了一樣,可是她還是笑出來了,在絕望的殺戮之後,在無數的屍首之中,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她聲音顫抖的輕聲問道。
秦之炎眉頭一緊,眼中的痛惜好似大海一樣鋪天蓋地的翻湧而出,漸漸的收緊手臂,將那具朝思暮想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裡,他一字一頓的輕聲念道;
“依瑪兒,我來晚了。”
整個世界的花朵,在一瞬間,全部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