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哪,不悔,心有靈犀可是一點通呢!”
君不悔尷尬的道:
“管二小姐也不敢這麼明著張揚,到底名份未定,她一個姑娘家怎會安排如此場面?大叔,鏢局裡約莫是有別的喜慶事……”說著話,馬兒已經不徐不緩的到了“飛雲鏢局”門前,首先看見君不悔的,正是君不悔進鏢局應徵雜工時的“考驗官”大鬍子呂剛;兩人這一朝面,君不悔覺得好親切熱絡,在馬上一拱手,提高了嗓門:“呂鏢師,真個久違了--”呂剛的反應卻大大使君不悔感到意外,這位大鏢師先是一愣,兩隻銅鈴眼突兀凸出,險險乎便掉出目眶之外,他呆若木雞瞪著君不悔片刻,才驀地一激靈,像見了鬼一樣奔進門裡,一面跑,一邊狂叫:“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君不悔回來了哇……”這一跑一叫,門口的人群有的紛紛走避,有的趕緊站遠處觀望,一片喜氣剎時僵凝,竟透著不可理解的蕭索與暖昧意味--故人回門,對“飛雲鏢局”上下而言,甚至說恩人回門亦不為過,原該深表熱忱,大現殷勤才對,怎麼竟像看到瘟神惡煞一般的驚悸法,居然大喊“不好了”?這,是他娘怎麼一碼事?
君不悔怔了一下,回頭望望吉百瑞,吉百瑞似乎有所感應,嘆了口氣,臉色沉重的翻身下馬,君不悔跟著落地,心口上卻彷彿壓上了一塊石頭。
目光四轉,君不悔又發現了一位舊識--早先和他一起打雜幹活的沈二貴;沈二貴縮著脖子弓著腰,正半掩在門柱後面,神情好像不敢與君不悔照面,現著那等的惴惴不安;君不悔踏上幾步,儘量把聲音放得和悅開朗:“那不是二貴哥麼?二貴哥,我們可是久不相見啦,老夥計只分別了這麼一段辰光,怎的就顯了生疏?見了面連個招呼也不給打?”
這呼名點姓之下,沈二貴可是窩不住了,他趑趑趄趄的走了出來,眼睛望著地面,又是窘迫、又是畏瑟,衝著君不悔請了個安,嗓音透著暗啞:“君爺……你,呃,你算是回來了……”君不悔平靜的道:“難道說,我不該回來看看?”
沈二貴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複雜--但卻有著無可掩隱的悲憫意味;君不悔迎著對方這份言諭之外的情態,暮然全身一冷,心緒翻騰,這樣的形色,這樣無助的關懷,他不是曾以體驗過麼?“出相莊”,在他敗給師兄手下之際,當人去場空,當他正滿腔悽楚落寞的時候,師門老管家任喜不也是這種神態、這種同情卻難以為力的惋嘆?時日不長,他卻二度品嚐瞭如此苦澀。
不錯,又是心中的一捧雪。
吉百瑞來在君不悔身邊,低沉的道:
“不管發生了什麼狀況,不悔,你都要看得開,陽光之下,沒有什麼新鮮事兒,人活一生,亦難免經歷坎坷橫逆,悟得透,也就淡然了。”
君不悔強笑著:
“大叔說得是,我自信還能把持,我不是挺鎮定的麼?”
吉百瑞凝視著他這人間世上唯一的親人,緩緩的道:“不悔,你記著,無論何地、無論遭遇到任何挫折,大叔必與你同在!”
君不悔輕輕的道:
“謝謝大叔……”
於是,門內一陣喧譁,十來個人匆忙奔出,領頭的正是“飛雲鏢局”的總鏢頭管亮德,簇擁在他身邊的仍是他那幾個蝦兵蟹將,當然也包括了呂剛、胡英、彭委康這幾位大鏢師。
甫始與君不悔朝面,管亮德的神情可真叫夠瞧,一張臉孔不但猛然漲赤變褚,有如倒吊一副豬肝,甚至連呼吸都緊迫起來;他搶步上前,對君不悔重重抱拳躬身,模樣竟像下屬參見上官、後生拜謁前輩,就有那等的卑恭屈膝法:“君兄弟,一聽說你回來,我就趕忙往外迎,卻仍是叫你候了這一陣,罪過罪過,失禮失札!好在都是自家人,你該不會見責吧?”
君不悔一邊回禮,邊笑得十分溫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