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著二樓的走廊行去,據可靠訊息,那郡守在把頭的第一間。人見著她皆惴惴地退避,一時本是喧聲攘攘的樓裡漸漸靜了不少。二樓的情形慢慢蔓延到樓下大堂,吹拉彈唱一時頓住,琵琶聲斷,舞袖倏垂。鴇母不知就裡,帶著一隊壯漢跑出來觀望,只見一白衣女子,衣袂翩翩,帶著兩個俊秀兒郎,走朝步似地行在她家樓上廊間,似笑非笑,有點像她平日裡看著對面金華閣幸災樂禍時的模樣。
聽名字就知道,金華閣,胭脂香,明顯不是一個檔次。但偏偏開在對門,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誰讓朝廷偏生下令規制青樓賭坊,西邊青樓,北邊賭坊,不得混入他肆呢?跟那麼個金碧輝煌、目中無人的同行做了對門,實非其願啊實非其願。金華閣裡的姑娘尊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歌有裂石之聲,舞有天魔之態,胭脂香若是想繼續維持,就得想些轍。於是,胭脂香的老鴇一咬牙,壓上全副身家從京中聘來了“臨凡七仙”,果然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從此打擊得金華閣一蹶不振。胭脂香的林媽媽很是快慰。
說到這“臨凡七仙”,如今卻只剩了最小的兩人,餘皆或自贖、或人贖,從了良。要說人大晉民風淳樸呢,花娘到了一定年紀,想從良就從良,只要拿得出官家規定範圍的價錢,鴇兒也是不得強留的。但這七仙俱在時給林媽媽賺下的傢俬也足夠她再調養新人的了,也落不得敗。
如今剩下的兩個皆是雙十年華,豆蔻之年也曾在京中名噪一時,現今也仍是數一數二的花魁仙子。其中一個叫紫依。
蘇辛發誓她恨這個名字,想到了墨蓮,她竟有一段時間連紅素、紫曲都看不順眼了。明光宮中凡是名中帶著顏色字樣兒的僕婢,盡皆改名。
事情是這樣的。
蘇辛滿腦袋壞主意,想該怎樣教訓教訓這郡守呢?又想,不知他在房中做些什麼?聽說他點的是雙仙之一,唉,雙十年華的姑娘,半百斑白的老叟,怎麼想怎麼哀涼……
她本可以像走過所有房門般走過這一個的,再有兩扇門,魏郡守那個老可愛還在等著她呢。可她偏偏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問話,那聲音柔柔靜靜,極像當年墨蓮說話的語氣,只是聲音不同。她說:“自是認得,想當年您跨馬行於街市,萬千之人皆屏息靜觀,那威儀氣度豈是能讓人忘得了的?”
蘇辛不禁頓住了腳步,輕撇了撇嘴角,欲待揚首以過,下一秒,頓覺五雷轟頂——只聽裡面一男聲清寒一笑,道:“那還等什麼?”接著女子驚呼,有桌椅磕碰之聲,不一時,那女子含嬌帶嗔,“王爺怎這般急色?”
蘇辛一轉身猛地推開那門,那門並未上閂,咣鐺鐺震得牆壁發響。蘇辛瞠大了雙目,只見晉蘅手中抓著剛從女子身上扯下來的肚兜,望向她。
那女子見有人闖入,“啊”地一聲驚呼,忙扯過一件外袍障住自己,縮在晉蘅身後。
☆、第八十七章 多情
蘇辛萬料不到再相見竟是在這種地方,他還明擺著是來尋歡的!看他那呆呆滯滯的眼光;看他那驚驚怔怔的模樣;再看他肩頭後露出的那雙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招人兒憐的狐媚眼睛!
蘇辛感覺連拳頭都是抖的,立了半晌;對那女子道:“出去。”
紫依一手悄悄攀上晉蘅衣角;一手仍捂著擋在胸前的長袍。蘇辛看得更為光火,那明明是晉蘅的!她驀地忍無可忍;喝道:“滾!”見那女子還無動於衷,蘇辛一氣之下也管不住自己;從袖中倏地抖出一根銀鞭;一鞭甩在旁邊的桌子上;桌子“啪”地裂為兩半;杯杯碟碟碎了一地。
紫依嚇得不輕;自也認出是明光宮的蘇左使,眼見著晉蘅只是呆在那裡,絲毫沒有迴護的意思,頓時心灰意冷。
蘇辛見她只是巴望著晉蘅,心中火焰更熾,咬緊牙關,提了鞭子便上前。紫依見勢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