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過來坐。」
宮娥去端了一繡墩來,淑妃卻徑直坐到了榻邊。
皇后往裡靠了靠:「你坐得這樣近,過了病氣怎麼辦?」
淑妃低聲道:「臣妾身子康健,不打緊的。」
她已知必是因為陪她去校場騎馬,皇后方會染上風寒的。
校場寬闊,連個擋風的地方都沒有,較別處都冷得多。
她那時太高興,竟就忘了皇后身子弱。
淑妃滿心愧疚,她望了眼皇后手中的白玉盞,低聲問:「皇后娘娘不用藥嗎?」
湯藥的熱氣都散了,應當已經涼透了。
皇后聞言,望著湯藥蹙了蹙眉。
邊上女官見狀道:「我們娘娘最怕苦,可您病了,這藥不喝可不行。」
皇后娘娘怕苦嗎?淑妃聽著,不知怎麼,心裡頭像是有塊地方軟軟地陷了下去。
她看到邊上有一玉盤,裝了蜜餞,便雙手捧了起來,碰到皇后面前:「娘娘快用藥吧,用完了藥吃點甜的。」
二人在邊上勸著,皇后無法,只得端著藥,一飲而盡。
玉盞空了,皇后的眉頭也皺成了一團,淑妃忙 拈起一顆蜜餞送到皇后唇邊,皇后輕輕咬住蜜餞,嘴唇碰到了淑妃的指尖,只片刻,卻讓淑妃的指尖好似著了火般滾燙。
女官捧著空盞退了下去。
淑妃一手撫著自己的指尖,心下有些茫然,又有些慌了。
「怎麼不說話?」皇后溫聲問道。
淑妃回過神,歉然道:「都怨我,若不是我非要騎馬,您也不會著涼。」
皇后一愣,隨即莞爾:「本宮雖著了涼,見你在馬上英姿颯爽的飛馳,心中卻很高興,為這一點高興受涼很值得。」
她沒說什麼「不關你的事,不是你的錯」之類的客套話,卻說她甘之如飴,淑妃一時啞然,心卻是滾燙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方道:「我今夜不走了,我留在娘娘身邊侍奉娘娘。」
皇后沒趕她,卻見她仍舊低落,想起什麼,笑道:「險些忘了。」
她喚了宮人來,吩咐道:「將那壺酒取來。」
淑妃疑惑。
宮人很快便端著酒壺來了,還取了兩個小酒盞。酒盞是玉質的,皇后喜好玉,尤其白玉,殿中器皿多半皆用玉。
她親自斟了酒,將其中一盞遞與淑妃:「嘗嘗……」
淑妃接過,抿了一口,容色漸漸舒展,她欣喜道:「是蘭花釀。」
皇后含著笑意,點了點頭。
是她們一同釀的蘭花釀。
她們初見那日,一同種了一片蘭草,至夏日蘭花盛放,她們一同賞花。
而後花敗了,淑妃與皇后又一同將落敗的花收起來,添上蜜,釀成了酒,就埋在仁明殿的那株青松下。
而今大雪紛飛,酒成,皇后將酒起了出來,燙上一壺,與淑妃共飲。
淑妃好酒,家中時常與兄長們一同飲酒,尋常不醉。
可今日,只抿了一口,就著皇后柔美的容顏溫婉的笑,她卻覺神魂顛倒,彷彿便就此醉了。
她除了鞋襪,爬上榻,伏在皇后膝上,皇后見她臉頰紅紅的,以為她不善飲酒,只一盞就竟醉了,不由笑著搖了搖頭,撫摸淑妃柔軟的額發。
淑妃望著她,醉意迷濛:「皇后娘娘,我喜歡芍藥,明年春日,臣妾還陪您種花,您分一半地種上芍藥可好?」
「好……」皇后答允了她。
之後到了春日,皇后果然準備芍藥種子,那一片地,一半種蘭草,一半種芍藥,待到花開,一半清雅,一半絕艷,竟說不出來的和諧。
及至花敗,仍是釀酒。
淑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