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部分

留下幾個人把夜壺從柱子上取下來,免得晚上被人偷去。只有到了十五這一天,才會唱舊摺子戲,大家便只盯臺上的人了,女人手裡沒有了針線,男人們也不再是三五一堆地說閒話了。婦人或流淚或笑罵,男人或憤憤或沉默,而如我們這般年紀的孩童卻不知戲裡唱些什麼,縱使唱摺子的女人出奇美麗,聲音悽婉清麗,戲服也古怪有趣,也不會將我們吸引住,只是在人群裡穿來穿去地打鬧,大人也全不理會和怪罪。五舅是得了外婆的吩咐才費勁地找我,不然,他回到家裡時是免不了受責備或者外公的一頓打的。外婆家離我們有近十里地,平日裡若不是親戚之間的紅白喜事、小孩大人們的整生,或者某人病了,是很少相互走動的。即使這樣,外婆總會記得在小端午這一天,讓舅舅或者姨媽給我帶一些吃的,多是棕子、鹽蛋,年成好的時候還會帶一些芝麻綠豆糕,她是料定這一天我是必到河邊去看戲的。外婆煮的鹽蛋總是很鹹,要好長時間才能把它全吃下去。到了稍大一些的時候,社戲沒有了,龍船也沒有了,河也不比以前那麼寬闊,水面上多了許多長得肥碩、密實實擠在一起的浮菇。八六年外公去世了,過了兩年,外婆也去世了。外公去世的時候,我跟在抱著外公像的大舅後面,一路跪叩到他的墓地。外婆去世的時候,我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她的身邊,用手去摸她已經冰涼的熱,總覺得她也許會醒過來,叫我去做什麼事。

又是端午了,在城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對它已經很陌生了。每年媽媽定不會忘記煮一些棕子和鹽蛋提醒我們。前幾天,媽媽就已經將棕葉煮好了。棕葉香瀰漫在家裡時,女兒從學校回家,我忽憶起我兒時關於端午的往事來,心裡有些傷感。女兒生長在城裡,從沒有親見過河上賽龍船,也沒有見過社戲的場面,更不會有誰還會為給她送一兩個鹽蛋而四處呼喊她。她的記憶是什麼呢?我不知女兒該不該有這樣的記憶,她的記憶又是什麼呢?

五舅隻身在深圳打工已經有很多年了,他還記得給我送端午節鹽蛋的日子嗎?也不知他現在生活得怎麼樣,好不好。我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到他了。 。 想看書來

三十

040

鳥鳴。我和家人住在荊山餘脈的四乾渠邊。《山海經》:“荊山,。漳水出焉,而東南流注於睢”。這個地方不缺靈氣,自古多玉,楚時鳳棲於巖,得和氏壁。七十年代,斷流築壩,成了一個很大的水庫,四乾渠是水庫最大的灌溉渠,穿越山嶺和平原丘陵,蜿蜒百多公里,仍忘不了其滋養生靈的責任。閒暇時,我搭了一根梯子,從樓頂窄小的孔裡穿過到樓頂上,遠望如黛逶迤山脈,總會感到時光的美麗和無情。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深夜我經常能聽到一種鳥在叫,尖利,短促,劃破靜夜時,顯得悽婉,悠遠。有時是一隻,在水邊,在山林中,在我屋頂的半空中。偶爾也會有兩三隻相互召喚,而每這時,那聲音便會有一些變化,但總脫不了傷感。時常在夜色裡聽到這叫聲,卻從未見過它。當我感覺到孤獨時,聽到這聲音,我甚至確信它不屬於這個世界,如冥界的幽靈,得了什麼命令,或者好奇,又或不意之中來到了這個世界,為這陌生的一切所困,叫起來也就因此而淒涼悲傷。心情好一些時,我又以為它是大山和水的精靈,被它的神秘陶醉。很久以來,我都有心到水邊到山林去尋找它的蹤跡,但卻也從沒有去這樣做,一方面是沒有時間,另一方面又怕見了這鳴叫的鳥之後,那種神秘的美會消失。但在一個流霞的傍晚,白日剛進入安靜的時候,我在通往渠邊的小巷裡似乎聽到了一聲,再過了一會,有一隻似鷺的鳥從山那邊飛過來,輕盈如風中的紙。即使這樣,我也不願確定是它了。年輕時經常唱的一首歌裡說“山裡到底有沒有住著神仙”,唱時明知沒有,卻又希望有,帶去許多遐想,那時我還在平原生活,從沒有見過山,以為只是比家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