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風聲定後,知道宮裡不打算從肉體上消滅自己。範閒不再忌諱什麼,便召了四名虎衛從蒼山上下來。高達今日不輪值,被範閒喊人叫了起來,本就有些疑惑,聽他這麼說,心中稍安,依言留在了書房外面。
進入安靜的書房中,範閒眼中的神情才稍微變得黯淡了些,逕直坐在了椅上,很細緻地檢視了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況,發現上次體內真氣爆炸後的狀況並沒有得到太多改善,經絡依舊千瘡百孔,而散於腑臟之間的真氣,暫時老實著,沒有傷害到內臟的機能。在這種狀況下,他根本不敢強行調動真氣回絡,但是如果等著經絡自動復原,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從蒼山回府後,範閒一直表現的十分沉默,對於外界地議論與爭鬥沒有一絲參與,在陳萍萍範建費介這些老一輩人看來,年輕人或許是被接連而來的震驚給嚇住了,而且那種層次的政治鬥爭,也確實不是如今地範閒所能夠掌控的,所以默許了他的沉悶。
但只有範閒自己清楚,自己之所以會在這段日子裡顯得心志鬆散,任由父輩們安排,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自己的身體狀況。五竹叔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真正信任,於是乎範閒也只信任自己,在他看來,誰地恩寵,誰的照顧戀舊,都不如自己的力量更能令人放心,就算身邊有虎衛有監察院有啟年小組,可是如果真地事有不諧,最後能依靠的,還是隻有自己的武力。
問題在於,自己現在真氣全散,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雖然外間的人都以為他的傷在逐漸好了,他卻清楚遠不是這麼回事——所以他必須沉默,必須像個烏龜一樣縮排殼裡,雖然姿態難看,卻勝在安全。
書房外傳來敲門聲,範閒嗯了一聲,推門而入的是藤大家媳婦兒,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碗湯藥和幾小缽藥丸,透著濃濃的藥草氣息。
範閒的藥,如今都是藤大家媳婦兒天天盯著經手,在這種很重要地環節上,他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
藤大家媳婦將托盤放到桌上,又趕緊去旁邊倒了幾杯溫茶,像排兵一樣排在了桌子上,生怕範閒吞藥時來不及倒水。
範閒搖搖頭,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抓了把藥丸,就像吃糖丸喝糖水一般,面不改色的往嘴裡送去。
只是藥的份量太多,他這般豪邁,風捲雲殘的吃法,也花了好一陣子,才清空了托盤上所有的藥。
“苦了少爺了。”藤大家媳婦兒面帶憐惜之色,咂巴咂巴嘴,似乎吃藥的是自己。
除了憐惜之外,這位婦人也極佩服少爺,天天這麼多藥灌著,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少爺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甘之若飴。那位監察院的費大人也是的,不就是個刀傷,用得著這麼緊張,開這麼多藥?
範閒笑了笑,說道:“省了一頓早飯錢。”
主僕二人說笑兩句,藤大家媳婦兒就離了書房。範閒卻坐在書桌後開始發呆。天天一斤兩斤藥的吃著,老師的醫術自然不必多提,對於固經培絡確實有極大好處,不過終究不是個徹底解決的辦法。
想到此節。他不由想到海棠地來信,苦荷真捨得將天一道的功法傳給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看來對方是準備將自己像一頭猛虎一般培養——這種手段,南慶人也做過,比如長公主,比如自己,都希望北方那位上杉虎能夠繼續維持他的勇猛,讓對方的朝廷始終處在一種緊張而不安地狀態之中。
天一道功法外傳,如此緊要之事,苦荷一定不敢大意。而天一道門下也只有海棠與自己關係良好,範閒斷定日後南下傳功的,定是海棠。一念及此,範閒不知怎的,竟開始期盼那一天。
忽然間他眼光一低,看著面前那幾杯茶,覺得這幾杯青黃湛湛的茶水像極了一個個的獨眼怪人。一愣之後,卻因為自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