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若若心頭一動,聽出了這聲嘆息裡的太多苦惱,怨恨,無奈,不得已與沉重。她微微低頭,思忖很久後說道:“心裡有什麼事,說出來或許好些。”
範閒沉默許久後,忽然開口說道:“我的生母姓葉名輕眉。”
範若若微愕,抬眼看他,心想整個天下,自己大概是最早知道這個秘密的幾個人之一,為什麼兄長此時又要重複一遍。但她知道範閒肯定必有後話,所以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表達自己的疑惑。
“當年我帶你來此地,對河遙遙一祭,拜的是她賜予我這個肉身,讓我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一遭。”範閒靜靜說道:“今日來此遙看,卻是敬她當年所行所為,拜她給我這個兒子留下了太多好處,給這世間的百姓也帶了一些不一樣的可能,更多的選擇。”
範若若在一旁安靜聽著。
“我這一生,沒有看見過她的模樣,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但我見到了太多她留下來的痕跡。”範閒低頭思忖片刻後,繼續說道:“這次去東夷城,也看了不少,所以她在我心中的形象是越來越清晰,我也越來越習慣把她看成是自己的母親。”
他在心裡加了一句話,雖然她的年齡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如果當年有人加害於她,你說我身為人子,應該如何去做?”範閒的眉頭皺到了極致,眉心一片陰鬱。
範若若忽然感覺心頭有些緊張,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溼溼手帕,顫著聲音說道:“那些人不是……死光了嗎?太后娘娘如今也早已經去了。”
“太后自然是要死的。”範閒沒有告訴妹妹,太后實際上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中,微嘲一笑說道:“可是還有些該死的人,沒有死。”
範若若沒有開口詢問,因為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今天肯定會聽到一個令自己心驚膽跳的名字。
“我很久以前就猜到陛下是我的生父。”範閒說道:“只是最初那兩年裡,我根本不把他看成是自己的父親,不止是他,要把葉輕眉當成是自己的母親,也很困難,這和當年故事無關,也不是我生出了被遺棄的挫敗感覺,這是解釋不清楚的事情。”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就已經帶著自己的靈魂。
“然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由時間鑄成的,這與血緣無關,與親疏無關。”範閒低頭疲憊說道:“就如同我自幼把你當成妹妹,這一世都會把你當成最親近的人一樣。時間總是能改變許多事情,和陛下相處這麼久,我能察覺,他對我,比對他其他幾個兒子不一樣。尤其是這幾年,皇帝陛下改變了太多。”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有些可愛:“你說,如果當年是陛下殺了我媽,我應該怎麼做?”
範若若心頭一震,雙手下意識用力,把手帕擠出了最後幾滴河水。
……
……
第五十七章墳
今日京都上空的天時陰時晴,總是不能準確地展露笑顏就如此時範若若的臉。這位姑娘家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先前那刻香汗微溼的淡紅臉頰,在聽到這句話後,已經被嚇成了一個劇場,充分表演出一位大慶子民此時應該表露出來的諸般情緒。
明明是溫暖的春天,範若若的身子卻像是被冰窖裡受折磨,半晌後,她才顫著聲音,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這是最沒有用的答案,也是最自然的答案,範閒都墮入了黑洞裡難以自拔,再牽著妹妹的手,頂多也只能再多一個被撕成碎片的可憐後輩,對事情卻沒有什麼幫助。
範閒心頭一軟,輕輕撫了撫丫頭的頭頂,溫和說道:“別嚇傻了,只是沒處說理去,只好找你說說。”
許久之後,範若若用怯怯的眼光看著兄長,用蚊子一般的聲音說道:“是真的?”
範閒沉默許久,眼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