湉是惆悵的,他的惆悵如詩章裡寂寞的冬日,撒給寂寞的柳園一地的潔白,滿腹相思,如同一道絢麗的色澤,同飄揚的雪花相融,沉澱為透明發光的晶體,觸動著神經的每一根脈絡,刺激著曾以為黯淡的敏感。
他從此記住了一個女人,一個根本不該愛的女人——他可以去愛任何人,卻絕不能去想自己老大的妻子!
一個人可以去殺人、去放火、去當強盜、小偷……卻絕不能去“盜嫂”,這是江湖上最令人不恥的一種行為!
人不能無恥到那種地步!
可是,為什麼老大卻偏偏選中他去接人?難道看出了什麼?還是僅僅是一種試探?
龍湉感覺這一路既漫長又遙遠,既想早點到又怕見面後的傷感。
小姿的心裡充滿了快樂。
第一次注意到龍湉這個傢伙,是在一次有人來拜訪的時候——這裡的拜訪,更多的含有比試、切磋、示威、踢館的意思。
那是個多事之秋而又充滿活力、人材輩出的時代,別人正正當當的上門拜訪,有頭有臉的柳園是不能拒絕的。
這是事關面子和名譽的問題。
小姿是一個喜歡“出事”的人,遇到這種事情怎麼會錯過?當然是跑顛顛的過來,混在人群中看熱鬧,如果不是幾個叔叔及時喝住,恐怕要親自上場了。
來的人個個凶神惡煞、不可一世,其中一位很有惡名的,“以恥為榮,自稱無恥之聖”,一向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心狠手辣,脾氣暴躁,蠻不講理,人人對其畏而遠之,以“恥名”揚名江湖。
古人說:“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這世上有無知的人,有無恥的人,但絕少有敢把無知和無恥拿出來炫耀的人,敢把自己的無知無恥拿出來也真的是無知無恥了,自己都說自己是咒不死的人看來真的是咒不死了。
——“頭頂生瘡,腳底流濃”的墨家後人墨白就是這樣的人。
——“墨者之後為俠”,如果以宣揚“兼愛”的墨家祖先地下有知,看到這樣的作賤,不知會作何感想——恐怕會氣死。
十六、考察
園裡有幾個人上去同墨白“切磋”了一下。
學富五車的老夫子要“文比”,上去講經論道,幾下就被墨白一番黑白顛倒、是非混淆的搶白,嗆得啞口無言,氣呼呼地退了下來;另一人來武的,又被墨白用暗器偷襲,敗下陣來;心高氣傲的二嬸氣不過,上去比劃,還沒有出手就罵了一句,掩面跑了下來。
——因為墨白一見她就開始脫褲子!
二嬸不服氣:“不是我們無能;而是這個人太無恥”。
看得眾人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就在此時,龍湉出現了。他居然主動提出,要與墨白“比誰更無恥!”
眾人譁然,因為無恥這種看不著、摸不到的東西,怎麼能比?又如何評判?又怎麼能與墨白這樣的人講理?
總不能比脫褲子吧?
龍湉先客客氣氣地請墨白把自己無恥的事蹟宣揚一番,墨白說得是口沬橫飛,得意洋洋。從六歲偷錢講到六十歲搶人,從作奸犯科講到借刀殺人,從金玉其外講到敗絮其中,直等他把最“以恥為榮”的事情標榜了一番,龍湉方問:“完了?”
墨白想,蝨子多了不怕咬,反正穩操勝券,無人可以超越,當即點點頭:“是的。”
“你剛才說得只能叫故事,不能叫無恥。”
“那什麼叫無恥?”
龍湉沒有回答,卻叫人立上“禮、義、廉”三大牌匾,恰好沒有“恥”的牌匾——禮、義、廉、恥差一個恥,當然就是無恥!
眾人掌聲雷動,均覺很有創意。小姿也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
“這不算,要實物。”